清晨,雪停了,天色漸漸開朗,西大街上趕驢車兒的老王,叱喝拖出正在發抖的驢子,套上車兒,開門出去。
他抬頭看看雪後高朗的藍天,再瞧瞧地上盈尺的的積雪,喃喃道:
“昨兒夜裡這場大雪,只怕是交春來最大的一回哩?”
一陣凜冽寒風吹過,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寒慄,拉起了棉大衣的領子,蓋住兩耳。
一路上不見一個行人,老王心道:“再過一會兒,等到大家都起身出門,這樣滑的路,就是平日不僱車兒的人,也只有光顧我老王了。”
他趕到西大街中段,只見一家大門口,正有一個小廝在掃雪,老王眼快,立刻認出是平日做散工度日的小余,便喊道:“小余,難怪一個多月不見你啦,原來你竟跑到林大爺家去了,喂!你晚上怎樣也不來推牌九了?”
那喚著小余的是個十四五歲的健壯少年,他穿的雖甚單薄破舊,但精神昂揚,不露絲毫寒意。
小余道:“王大哥,我再不賭了,現在我可忙得很,每晚蘭姑都要教我認字讀書。”
老王哈哈道:“倒瞧不出你小余,這大年紀了竟還讀書認字,難道還想中狀元不成。”
小余正色道:“我以前也只道咱們窮了,除靠賣勞力混飯吃,那還能幹什麼,可是自從蘭姑教我識字唸書以來,這種想法可有了改變。蘭姑說窮人也是人,為什麼別人能做的事,咱們便不能做。你別笑我年紀太大,蘭姑說宋朝有個姓蘇的大學問家,從二十幾歲,才開始讀書哩!”
老王搖手道:“我可不與你爭辨,那蘭姑我只道知她手藝巧妙,想不到竟還是個知書識禮的女學士哩!”
小余聽他讚自己心中最佩服的人,不由大喜道:“蘭姑可懂得多哩,你沒吃過她燒的菜,那可是好吃極了。”
老王點頭嘆道:“她和方婆婆原來就住在我家片面,她那手刺繡,我活到這麼大,也還沒有見過第二個人有這能耐,不要說她是瞎子,就是‘光子’,誰能趕得上她呢?唉!這麼好的一個姑娘。小余,唉,你們老爺……”
“小余!小余!”一陣清脆叫喚聲傳了出來。
小余急放下掃帚,向老王點點頭,就奔了進去。
屋中爐火熊熊,靠窗坐著一個清麗姑娘。
她開口低聲埋怨道:“這麼冷,大清早只穿兩件夾衣,著了涼怎麼辦?”
說著,從身後拿出一件棉衣,便逼著小余穿。
小余剛才在雪地裡都不覺冷,此時屋中生火,額角已微出汗,但聽那女子柔聲埋怨,心中感到一陣溫暖,立刻穿了上去。
小余道:“蘭姑,老爺後天可回來了嗎?”
蘭姑道:“乘他還沒回來,我們待會兒到牢裡瞧瞧方婆婆。”
小余道:“方婆婆己經走了。”
蘭姑大驚道:“她幾時被放走的?”
小余道:“前幾天,我遇到獄卒老李,他告訴我的。”
蘭姑呆了半響嘆氣道:“唉!她一個人年紀那麼大,能走到哪去呢?是我害了她。”
小余道:“那怎能怪你,那些捕頭兒,就只會欺侮老弱窮人,哼,真正的飛賊大盜,他們可連影兒也碰不到。”
蘭姑急道:“小余,你以後快別再說,被老爺聽見了,可不是好玩的。”
小余道:“哼!我可不怕,大不了被他們去殺頭。”
蘭姑賭氣:“好,你不聽話,我是為你好呀!”
小余見她臉上微怒,心中大急,低聲道:“蘭姑,您別生氣,我以後再也不說啦!”
蘭姑嫣然一笑道:“這才是好孩子。”
下午,天色更見晴朗,雪後初霧,空氣十分清鮮。
蘭姑正在替小余縫一件外衫,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