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被他逗樂了,“年輕人,我問你,人這一輩子,有那麼多藥,那麼多養生方式,能預防各種各樣的疾病,有那麼多安全措施,預防各種各樣的事故,為什麼這麼嚴防死守,小心謹慎,卻每個人都有死的那一天呢?”
黃瑾琛想了想,回答說:“動物都有壽命,什麼機器用百八十年也該報廢了。”
“可以換零件啊。”老田說,“反正我以前是那麼想的,現在科技這麼發達,我聽說連基因都能隨便移植,個把器官又算得了什麼呢?原來是活人身上的器官移植,現在都能人工培養了,為什麼不能哪壞了就換哪呢,人不就可以一直活下去了麼?”
“連基因都能隨便移植”這句話叫黃瑾琛臉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他的眼神沉了下來,桌子那頭叼著桌布的小狗感覺到了什麼似的,瑟縮了一下,帶著一點畏懼和探究看了黃瑾琛一眼,後來“嗚嗚”地叫了兩聲,蹦進了老田的懷裡,不玩了。
“是啊,”他用一種異常平板的語氣說,“連基因都能隨便移植……”
“可是不行,人還是不能長生不老。”老田像是沒有發現他的異常,接著說,“你再想,為什麼碳這種元素,組裝一下,要麼成為黑灰,要麼成為鑽石,還能成為血肉之軀呢?假設這是有科學依據的,那為什麼就會那麼湊巧,組出了人這種動物呢?人身上有那麼多的元素,元素變成分子,再是細胞,那麼多種類,哪一點出錯也不行,這樣大的一個工程是從哪來的?即使你知道了這些東西,給你同樣多的材料,你也不可能變出一個人來,最多弄成一具身體,可那也不是人……”
“寇醫生說心理學其實是生理學的一種,你可以和他討論一下這個問題。”黃瑾琛有些不耐煩,隨口打斷他。
老田沒有在意他的無禮,只是以一種近乎洞悉的目光看著他說:“心理學家不是萬能的,任何專家都不是萬能的——因為活著本身,就是一種奇蹟。”
“不要執著於‘它是從哪來的’,就好像不要執著於‘人是從什麼進化過來’,‘為什麼我是我,而不是其他人’‘世界上是先有雞還是先有蛋’這些問題一樣。”老田最後總結說,“它們是沒有意義的,因為即使有兩條時間軸,人也不可能摸索回過去,你只是當下這個你。”
黃瑾琛的目光定在了老田身上,他的眉長而略粗,像是一筆濃墨重彩,目光彷彿有重量,裡面有股詭異的壓迫力,叫人抬不起頭來一樣。歡歡梗起脖子,緊張地尾巴尖都顫了起來,跑調地“汪”了一聲。老田卻表情坦然地與他對視——好像他已經修煉到了頭,無所疑惑,也無所畏懼似的。
過了一會,黃瑾琛才慢慢地點了點頭,說:“聽起來挺有道理。”
隨後他笑了起來:“可是我怎麼覺得,你是在用一大堆繞來繞去的道理忽悠我呢?”
歡歡歪頭看了看他的笑容,慢慢地平靜了下來,尾巴也不顫了,表情有點疑惑。黃瑾琛伸長手臂,在它腦袋上摸了一把,它小心翼翼地湊過來,用鼻尖仔細地聞著,好像確認這個是不是認識的人一樣。
等黃瑾琛回去的時候,發現寇桐已經回家了,他感覺才在老頭那坐了不大一會,這邊天已經黑了,果然在兩條時間軸上蹦來蹦去容易小穿越一下,寇桐正獨自在書房擺弄著一個小小的黑匣子。
這玩意別人不認得,黃瑾琛一眼就看出來了——這和當時他第一次進大鍋爐的時候,寇桐從樹下挖出來的那個東西一樣,是這裡的操控匣子。
然而看著寇桐凝重的表情,就知道沒那麼容易。
“怎麼?”黃瑾琛問。
“不知道,”寇桐掀開操控匣的蓋仔細檢視,“這是我在一個賣二手傢俱的老頭那發現的,不知道什麼情況,好像被當成舊家電賣給他了,但是當中好像缺了個件……瑾琛,把改錐遞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