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午間,太陽烈到讓人睜不開眼。
運送糧草的隊伍終於停了下來,用破竹竿和木棍搭上粗布隨意支起了遮陽的棚子。行進了整整一上午的雜役聚集在水車旁,拿著水瓢和水袋眼巴巴地等水。
一旁官兵虎視眈眈,手持鐵鞭和長矛立在高頭大馬上,一旦有誰哄搶便毫不留情地一鞭子抽下去,然後將其拖走鞭打。連續抓了幾個典型,所有的雜役都老實起來,一個個畏畏縮縮地排隊,等水分發,然後再去盛飯。
商憫也在隊伍中。
她剛喝完水,這時候確實餓了,正等盛飯。
好不容易排到了近前,一看那半人高的大鐵鍋裡面煮著一團灰糊糊的東西,叫人不忍直視。說是煮,其實也不算,因為那裡面的水根本就沒開,只是被木柴燒得有了點溫度,商憫辨認了半天,都沒認出來裡面煮的到底是什麼……
分發飯食計程車兵瞥了商憫一眼,抬起鐵勺往她的葫蘆瓢裡舀了半勺很難被稱之為飯的不明物體。
商憫:“不是說,一天兩大碗飯嗎?”
這話一出口,站在鐵鍋周圍等飯的老少雜役紛紛抬頭目瞪口呆地看著她,拿著勺子計程車兵臉色霎時陰了。
他伸手要揪商憫的脖子,她往後一仰靈敏地躲過,士兵表情更是惱怒,呵斥:“區區賤民也敢嫌飯少?有的吃就不錯了,既然嫌少,那就別吃了!”
他抬起鐵勺子朝商憫端飯的手打去,要掀翻她的葫蘆瓢,商憫腦袋一縮仗著身量矮小飛快得鑽進人群裡,眨眼就消失了。
士兵抽出腰間鐵鞭就要追上,卻被裡三層外三層的雜役民夫堵得結實,他氣得猛拍了一下身上的盔甲,高喊:“小兔崽子,別叫我逮到你!”
士兵如何憤怒商憫懶得管,她研究了一下碗裡的東西,往嘴裡倒了一點,品了半天才品出來這是米……陳米,而且已經發黴了,怪不得是這個顏色。
軍糧米通常是提前蒸制好然後再放到太陽下曬乾儲存的,不是很緊急的時候可以在水裡面泡過再吃,著急了直接往嘴裡面塞一把嚼嚼混著水嚥下去也可以。
這飯倒沒什麼不敢吃的,商憫連蟲子和生肉都吃過了,她體質比普通人強一些,吃點壞東西沒什麼問題。
可是其他人就說不準了,吃壞了肚子可是會要命的。不過相比吃壞肚子死掉,還是餓死更叫人懼怕,餓著肚子的人不會考慮飯好不好,有的吃就不錯了。
商憫知道這些雜役吃得會很差,但是沒想到差的同時連飯都不給人添多點,搬運糧草本就勞苦,吃不飽飯哪來的力氣運東西?
午間可休息大半個時辰,這樣的天氣要是行軍,是真的會熱死人的,雜役都是貧苦出身,體質本就差,這些官兵也掌握著方法,天朦朦亮就趕路,傍晚涼快了疾行。
夜晚寒冷,但也不必搭棚子避寒,只草蓆一鋪一蓋,一圈人簇擁而眠取暖就好了,就連篝火也很少點燃,因為此處已經是危險的交戰地邊緣了。
這一批糧草,
是要直接供給前線燕軍的,即蘇歸帶領的那一支燕軍。
算算時間,明日上午就能將糧草送到地方,屆時糧草隊伍和燕軍會短暫交匯,輜重部隊往返補給,供給前線。
商憫窩在騾子車底下避暑,幾個孩子陸續也盛了飯吃好,鑽進車底躲避烈日。
他們幾個似乎是同鄉,說著類似的鄉音,早早地抱團了。商憫昨晚才被徵召成雜役,和他們不熟,雖然一起趕車,但沒說過話。
她在觀察他們。
見商憫躲在車下,這幾個小孩互相擠眉弄眼,最後他們中看上去最大的那個男孩操著一口西北方言說:“你以前是不是大戶人家的小姐?”
商憫摸不準他想幹什麼,反問:“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