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很快”是有什麼含義。
馬伕人揮揮繡帕招呼我:“李公子,不急。您再喝碗茶休息休息,到莊我喊您起身便是。”
我未答她話,旁兒又傳來小翠似是自言自語的喃喃:“不是的,是很快。”馬伕人耳尖,也聽到了這句不悅道:“原先不是說要七天腳程嗎?怎麼快,也快不到哪裡去。公子,您還是坐下吧。”我卻是注意到了,小翠手裡的老虎燈籠搖擺的幅度逐漸縮小,這意味著要變成——自轉了。
於是,牛車突然間飛出鴻溝。驟然的失重,使得馬伕人臉上也閃過了一線小小的驚惶。我一手抓緊窗楞,一手大力甩開車簾子。視野豁然一片明亮。不是耀日,而是燈火輝煌。炬火在層巒中伸出它張牙舞爪的影子,紅光把一座座隱現於密林中金楞碧瓦的三角房頂燒得彤亮。我的耳朵甚至幻聽到火燒銅鐵的熾熱。一剎那有做夢的感覺,火、樹、瓦、磚在瞳孔裡捉不住非常確鑿的影像便是直線掠過。當減緩速度慢下來,佔滿眼睛的只剩一座六層高的恢弘建築物,像放大鏡一樣凸顯。我一仰頭,便望見了高懸於天的金色大匾上四個鏗鏘有力的墨字:福德山莊。
一醒神,我們竟不是來到山莊門口,而是已身處山莊之中。
第三十章
高有五十幾米的青銅大門在我們後方森嚴地緊閉。我一時理不清頭緒,我們是怎麼能不透過大門而進入山莊的。馬伕人往車外探了探腦袋,笑道:“這夜裡可真熱鬧啊。李公子,您說呢?”
是挺熱鬧的。廣大的庭院裡,除了山莊的護院,那些站的站的坐的坐的密密麻麻圍在四方的山莊貴客全看著我們。瞧著一個藍袍高帽的中年男子從人群裡走上前來,矮矮瘦瘦,尖尖的臉蓄著一把山羊鬍子,身後跟了兩個著黑裝的護院儼然是個管事的。他向我們打了個揖,自稱為山莊的管家姓劉,接著客氣地請我們出示門令牌。嚴青洛昂然地坐在馬上答了句沒有,全場便是一片低噓。小翠趕緊拎了燈籠下車,小聲對管事說:“是遵了夫人的命令將他們帶入莊。”
劉管事看也不看我們,反問道:“幾個都是?”
小翠低下腦袋:“兩位公子是貴客。而另一位是馬谷主的夫人,也是貴客。”
劉管事斜視她一眼,道:“下去吧。”見小翠不動,又問:“還有事嗎?”
小翠仍低著腦袋答應:“月華夫人要我把李公子帶到翠華庭。”
這翠華庭八成是月華夫人待客的一個重要地方。劉管事聽了這話皺皺眉,示意護院把牛車帶到它處。為此我先一步下車。馬伕人想隨於我,被劉管事阻住:“馬谷主已抵達山莊,就讓在下領夫人走一趟。”
馬伕人掀起半邊簾子的手遲遲沒有收回,笑彎了的眼睛對著我:“這樣啊。李公子,回頭見。”
我基於禮貌向她回個禮。她卻是忽然在我欲轉回臉時湊近來。我的耳朵便彷彿被蚊子給咬了一下,不禁直瞪向她。她那塗得又紅又紫的嘴唇張了張:“公子,可要走好了。畢竟,公子是個生得如此俊俏的人兒,引得那些和尚尼姑也都望著公子呢。”說罷她拿繡帕掩住嘴嘻嘻笑著縮回了車裡。
我回個神,便望見了圍觀態勢的人群裡有太普寺的僧尼。事實上在我剛踏下車時,就已感覺到惠德師太尖銳的視線在我身上盤轉。這老尼面黃肌瘦,貌似身子不好。是那時的傷未好,還是阿單曾說的病所致?我又裝作若無其事地在那群僧尼裡掃了幾眼,不見心明。
嚴青洛下馬,將韁繩交予了護院。小翠打著燈籠在前領路,我跟上,嚴青洛戴著斗笠摁著劍柄護在我後面。我覺察得到他氣火未消。看來這男人生氣的方式也與常人迥異,本來已經夠悶騷現是更悶騷。
人群讓開一條路。小翠帶我們拐入莊裡的迴廊。趁小翠在前面帶路,兩護院在後方,我故意放緩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