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書房之外,護衛們已然將暗櫝抬了上來,暗紅色的木頭不知是不是被鮮血染就,散發著陰森的血腥氣。
蘇淮伸手將蘇朗從地上扶了起來,攬著他的肩膀,迫使他轉身直面那血紅的暗櫝,柔和的聲音裡帶著讓人心驚的森意:「你也別怨為父心狠,你在為父身邊多年,知道的太多了,叫你投了瓊辰長公主,為父著實寢食難安。不過看在十數年的父子之情,為父再給你最後一個機會。」
邊說著,他邊擁著蘇朗向前靠近那暗櫝,直到二人距離那黑洞洞的入口只有一步之遙的時候,他一隻手按在暗櫝的頂部,攬住蘇朗的手用力下壓,逼著蘇朗彎下腰,保持著隨時可以將蘇朗推進去的姿勢。
「今日是個良辰吉日,我平原侯府也該沾染些喜氣才是。你若是願意,為父已經為你準備好了喜服,你此刻與若南成親,之前的事便一筆勾銷;你若是冥頑不靈,叫府裡備下的紅綢無用武之地,那便用你的血給府裡添些喜氣吧。」
蘇朗離暗櫝極近,近到即便暗櫝不透光,他依舊能看到開口邊緣鋒利的釘尖。
那些釘尖和木板呈現出一種詭異的黑褐色,散發出滲人的腥氣,讓蘇朗渾身發軟,冷汗直流。
汗水順著蘇朗的額角滑落,流到他的口中,苦澀的味道卻叫蘇朗回憶起那日在馬場上,他吻去月明眼淚的滋味。
他知道,此時自己唯一活命的機會,便是應下蘇淮的話,今日便與蘇若南成親,可他卻不能,也不願。
他不能辜負了月明的一片痴情,也不願為了活命成為沒有自我的傀儡。
蘇朗閉上了眼睛,黑暗之中,眼前彷彿浮現出月明那雙飽含擔憂的雙眸,兩個人從相識到相知相愛再到被迫分開的經歷一幕幕的浮現,讓蘇朗心中的懼意稍退。
有公主的庇佑,即便是沒有自己,她也能好好的活下去吧?
是自己錯估了義父的怒火,以為多年的父子情意能饒得一條性命,卻不想高估了自己的分量。
罷了,若沒有義父,也許他也活不到今日,這條命便算是償還義父的養育之恩吧。
「義父,」蘇朗側頭看向蘇淮,眸中雖仍有懼意,但更多的是解脫,「對不起,我讓您失望了,今日您若是要我性命,我亦不會反抗,您拿去便是了。」
蘇淮面上的溫色盡散,剩下的只有冷厲,他指了指那黑洞洞的入口,冷聲道:「既然如此,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看在你叫我一聲義父的份兒上,我給你留下最後的尊嚴,不叫人將你綁起來了,你自己進去吧。」
說罷,他鬆開一直壓住蘇朗的手,往後退去,將蘇朗一個人留在了暗櫝的面前。
蘇朗挺直了腰,抬頭看天。
今日的天空是那般的蔚藍清澈,陽光分外耀眼,只可惜晴空萬裡,叫他再不能看一眼曾經與月明一起詠頌的浮雲。
蘇朗的目光轉向西南,那裡是公主府的方位,只是距離太遠,讓他無法瞧見自己心中的那個人。
「公子,請吧。」
守在暗櫝邊上的護衛面無表情的開口,聲音冷硬至極,讓蘇朗明白,若是自己不進去,他們就要動手了。
蘇朗轉身,去看蘇淮最後一眼,可蘇淮卻已是背過身去,不肯再分給他一個眼神。
護衛們向前逼近了一步,再不肯給蘇朗時間,蘇朗轉回身,終是彎下腰,自己走進了暗櫝之中。
暗櫝太小,不過兩步便已無法前行,蘇朗咬牙閉眼,直接跪了下去。
尖銳的釘尖瞬間刺破了蘇朗的小腿,劇痛之下他下意識的伸手去扶地面,卻又叫釘尖刺穿了手掌,叫他再不敢挪動分毫。
而此時,護衛們卻是緩緩的合上了那唯一的開口。
暗櫝中瞬間漆黑一片,再沒有絲毫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