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聞偏師覆,士氣必沮,賊復大舉來應,恐難立足。軍敗而賊踵之,乃恐漢中亦不可守也!”
結論是:“此懸危之計,請陛下勿聽!”
“子午谷戰略”本來就是冒險之舉,既然是冒險,當然反面理由很好找,而且貌似更加充分。法正這麼一分析,劉備也覺得有點兒不靠譜了……我可以賭博,但要是贏面實在太小,賭之何益啊?
所以第二天朝堂上繼續爭吵,劉備也照樣舉棋不定。龐統多次向劉備暗示,我昨晚跟您獻的計,您究竟拿定主意了沒有啊?即便不能在眾人面前宣佈,您也給我透點兒風啊——然而劉備陰沉著臉,只當沒有聽懂龐士元所言。
當天下午,在城外練兵的關羽、張飛趕回了成都,劉備把他們召入內廷,告之朝臣所言,並且也略略透露了一點兒龐統的計謀,以徵詢二將的意見。二將都傾向於以攻代守——僅僅防守,被人逼著打,實在太憋屈啦——可是對於兵出子午谷,關雲長連連搖頭,說不可。張益德倒是雙眼一亮:“此計或可行也!”
結果二將當即就在劉備面前爭論起來。各執己見。誰都說服不了誰。劉備只好說你們才剛返都,風塵勞頓,還是先下去好好休息,仔細考慮一下,明天再參與朝會討論吧。
關、張才退,龐統又來了,詢問劉備的決定。劉玄德面無表情地回答道:“朕以此計懸危,恐不可行也。”龐士元一挑眉毛:“得非法孝直說陛下耶?”
劉備心說你們倆要不要這麼相愛相殺啊。看對方都一個底兒掉,偏偏又不肯和睦相處……一個我的左膀,一個我的右臂,但凡誰肯退讓一步,我必然壓著另一位不趁勝追擊啊,一起戮力王室,則曹操何可懼也?
龐統跟隨劉備還在法正歸附之前,多年君臣,深知劉備的秉性——哪怕你面無表情,我也能瞧得出來你正在想啥!當即正色道:“陛下以為。臣出此謀,專為撓孝直耶?臣固與孝直不睦。然不敢以私而害公也。漢中實不可守。若陛下欲苟且,即可請臣於魏,如張魯、孫權,皆可保其首級。若陛下不肯與曹操共戴此天,又何懼用奇?”
劉備回答道:“朕寧死,必不肯屈從漢賊也!然兵出子午,懸危之計,勝算渺茫,士元其為朕熟思之。”
兩人原本當面對坐,龐統聽聞此語,當即從枰上起身,“撲通”一聲跪倒在劉備側前方,腰桿挺得筆直,拱手道:“孫子云:‘投之亡地然後存,陷之死地然後生。’今國家危殆,若不敢死,何得言存?臣請為陛下率一偏師出子午以向長安,便即身死,必為陛下牽制賊軍二十日也!”
劉備趕緊下榻,伸手攙扶,說士元你又何必如此賭氣呢?你是國家重臣,三公之尊,怎麼可以去冒這種險?
劉備往起扯,龐統卻往後縮,同時催促道:“雖賊疏忽子午道,以路招守之,然若夏侯惇尚在長安,臣必不敢行此險計也。今夏侯惇因病返洛,正天以此機以資陛下也!機不可失,失不再來——設使夏侯病癒,或曹操另遣督將至長安,則關中有若金湯,無隙可乘也,豈不懊悔?請陛下定計!”
隨即一梗脖子:“臣陷險地,則陛下或可得安;若使臣安居成都,以觀大廈傾覆,又何異於死?且重辱臣也!今陛下聽臣,臣當為陛下鞠躬盡瘁,以破此局,安漢社稷;陛下不聽臣,臣有死而已,豈忍見漢之宗社為逆賊所壞乎?!”
劉備皺著眉頭,問若不出此險計,難道就真沒有別的辦法了嗎?龐統回答道:“若孝直能守漢中,必不是臣往攻之策也,唯不識所攻何向……”法正也是贊同以守代攻的,只是他找不到合適的進攻方向而已,由此可見,固守漢中,以退曹兵,他也並沒有太大的把握——“今日之勢,如昔高皇帝在滎陽、成皋之間也,即天子亦性命頃刻,臣又何慮己身乎?乃請陛下為高皇帝,臣請為紀信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