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抄後人的智慧,跟他白扯了一番對歷史的認知,讓他覺得這徒孫兒還不錯,主張的事情可能比較靠譜,所以才下定了決心。但他不好跟這群“師叔”這麼說,於是故作高深地輕捻鬍鬚:
“某對先生言道。儒不可廢,儒廢則秦亡。亦不可妄,儒妄則莽敗。先生不入許,則儒或廢或妄,漢室焉得重光,天下焉得太平?先生所思者,非儒也,非經也,實四海生民也,為救生民,又何惜鞭策老骨,跋涉山水乎?”
眾弟子聽聞,莫不歡喜讚歎。
於是是勳說了,為恐夜長夢多,我這就快馬回去,打出全副儀仗,再來這兒宣詔。郗慮搖頭:“先生一諾千金,既已相允,又豈會有變……”是勳心說他本來不想動身的,被我一忽悠,加上你們一慫恿,這就又肯走了,他意志很堅定嗎?不見得吧。就聽郗慮又說:“待是少府歸來,行將黃昏矣,昏時宣詔不恭。不如且去,明日再來,我等也正好收拾行裝。”
是勳一想也對,老頭兒不是接了詔立刻就能啟程上路的,總得收拾收拾——那好吧,我先回傳舍去歇一晚,估計你們這兒也沒有我的住處。
當下辭別了眾人,與孫汶主從打馬而歸。才進傳舍,魯肅就迎了過來,急匆匆地問他:“如何?”是勳說經過我一番苦勸,康成先生已經答應出山了,咱們再歇一宿,明天一早就去宣詔,然後催他啟程。魯肅微蹙雙眉,低聲說道:“自宏輔去後,傳吏多次前來探問訊息,某又見有不識之人與他在屋後密商……”
是勳聞言微驚:“卿是何意?”魯肅說:“吾向傳中僕傭打聽訊息,據說袁冀州曾多次遣人來徵聘康成先生,先生皆不允也,後被逼無耐,乃使崔季珪(崔琰)代己往仕。實恐冀州未必樂見先生前往許都……”
聽到這話,是勳也不禁把眉頭給皺起來了。鄭玄在士人當中,可以說是一杆宏偉的大旗,他本人對於施政可能沒什麼作用,但影響力非同小可,就有如那千金買來的馬骨、築臺迎來的郭隗。朝廷想要得到鄭玄,或者更準確點兒說,曹操想要得到鄭玄,以此揣度袁紹的想法,應該也是一樣的。原本的歷史上,鄭玄從琅邪歸還青州以後,雖然並未出仕,但也曾經應過袁紹之邀,出席過幾次宴會——當然袁紹不會跑高密來擺宴,他是盛邀鄭玄往鄴城去赴會的——這一則說明袁紹始終盯著鄭玄呢,二則說明鄭玄也並不敢得罪袁紹。如今自己想要改變歷史,把鄭玄迎到許都去,難道袁紹就能樂意嗎?他會不會插手阻撓?
是勳越想越是難辦,不禁脫口而出:“如之奈何?”他煩躁地原地轉了個圈子,然後突然盯著魯肅:“卿若是袁冀州,會如何做?”如今只有依靠魯肅的智謀了,先讓他幫忙設想一下袁紹可能會出的招數,然後再一起研究該當如何應對吧。
魯肅撇嘴一笑,雙手一攤:“吾若是袁冀州,或者待卿等出了青州,才能得著訊息,又如何應變了?”袁紹在冀州的鄴城,距離遙遠,就算兩邊兒放鴿子商量,也沒那麼快啊——“宏輔所要應對者,非袁冀州也,乃袁青州。”袁譚駐紮在齊國國都臨淄,距離就要近便得多,這時候可能已經得著訊息了。
“吾若是袁青州,”魯肅分析道,“必然遣人來阻,以待鄴城指令——以肅之計,宏輔休待明日,只今日便前往宣詔。催鄭康成先生儘速動身。《孫武子》有云:‘兵之情主速。’唯其速也。敵乃難應。”
是勳聞言。當即就要下令整備天使儀仗,趕緊去接鄭玄——可是才剛揮起手來,他又若有所思,咬著牙關想了一小會兒,輕輕搖頭:“此時再往宣詔,日已昏矣,安有昏時宣詔之理?”
魯肅有點兒起急:“事急矣,何必再論這些俗禮?!”是勳還是搖頭:“此非俗禮。乃朝儀也。某若詔卿,自可不遵其禮,然此番所詔鄭康成也,弟子數百,皆為儒生,豈敢不遵朝儀?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