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勳心說我有何欲?我不過就想保著曹操,早日統一天下,好避免“五胡亂華”的潑天大禍而已。你別告訴我說你也預見到了那一天,除非你也是穿越來的……他也不答話,只是靜聽下文。
許攸看是勳沒啥反應,不禁有些沉不住氣了,乾脆把話再挑明一些:“宏輔前在兗州,助曹公芟夷大戶;赴任河東,使匈奴蹂躪顯姓;復為印刷之術,開郡校而親往授之。則卿之所欲,乃可知也——漢室之衰,在世家跋扈,圈佔田土,上則勾黨以制朝廷,下則築塢而奴百姓,則世家興而朝廷必弱,朝廷欲強則世家必除……”
是勳聽了這話,臉上肌肉忍不住就是一抽。
許攸終於見到了自己希望見到的反應,暗中鬆了一口氣,臉上重新又浮現出了笑意,壓低聲音,繼續說道:“此非吾之所見也,乃曩者孟德與攸言之。是故孟德在兗州,屠戮邊讓等顯姓,乃致張邈、陳宮叛,無奈之下,略所收斂。故知急道不可行也,宏輔乃為之緩道,興教育、印書籍,使寒門得仕,以分世家之勢。然今孟德幕中,有潁川荀氏、陳氏,及弘農楊氏等,即曹與夏侯,亦皆世宦也,今乃見不及此,故容宏輔,翌日圖窮匕見,安得相容?宏輔不預為之備,誠恐滅門之禍,將不旋踵矣!”
是勳本來覺得自己這些年已經練出相當的城府來了,雖說到不了劉備那般“喜怒不形於色”,也不是詐詐唬唬,把心思全都擺在表情上的小年輕。可是聽了許攸這番話,他還是忍不住心臟一抽,眉頭一皺——難道昔在河東,荀文若請曹操剝奪自己的兵權,緣故就在於此嗎?!(未完待續。。)
第四章、真正小人
想當年是勳出鎮河東,被郭嘉、荀彧進言,剝奪了自己的兵權,專注於民事。郭奉孝向來冷面冷心,他對誰都保持懷疑態度,同僚們也全都不喜歡他,還則罷了,是勳自問從沒有得罪過荀文若啊,他幹嘛要在曹操面前進自己的讒言?
當然啦,就理論上來說,荀彧那也算不上什麼讒言,但肯定並非全然為公就是了。是勳想了很長時間,究竟是什麼緣故呢?如今聽許攸一提,心中悚然而驚,莫非荀彧看出了自己想要壓制世家,所以屁股決定腦袋,才刻意要給自己下絆子?
再一琢磨,卻也未必,自己可不能隨隨便便上了許攸的套,先就風聲鶴唳起來。這一時代,世家坐大,分薄了朝廷本來就不強的地方掌控力,進而還勾連結黨,妄圖掌控朝政——所以桓、靈二帝重用宦官,那並非簡單的昏聵,也有制約世家朝臣之意——曹操能夠瞧出這一弊端,荀彧照樣瞧得出來。荀文若一心輔佐曹操芟夷群雄,復興漢室,不會不明白這個坎兒必須邁過去,他本人要是沒有壓制世家的**和魄力,也就做不成當朝宰輔了。
所謂屁股決定腦袋,荀彧會希望刮向世家的風雨來得和緩一些,緩緩削弱之,而不是一鼓掃蕩之,僅此而已。
所以自己就算在河東有壓制世家的行為,是否隱秘且不去說他,終究搞得不是很暴烈,荀彧跟曹操進言那會兒,起碼自己還並沒有以董蒙為突破口。對裴、衛、董、柳等一流家族動手哪。所以荀彧之進言。不大可能是真瞧破了。進而極度反感自己的真實用心所致。
是勳腦中轉了好幾個圈兒,把這事兒給想明白了,不禁對許攸的危言聳聽付之一笑。但他隨即又笑不出來了——一則許子遠雖為天下智謀之士,卻未必能比得上荀氏叔侄,他都能瞧明白自己心中所想,何況那二位呢?二則就這麼心裡一打突,竟被許攸徹底捉住了痛腳。
其實許攸來說是勳,半是猜測。半是試探,然而是勳聽了他的話先是臉上一抽,隨即低頭沉吟,許攸就明白了——我猜對啦!於是繼續發起猛烈進攻:“世家廣大,佈列朝廷,宏輔欲削其勢,不亦難乎?譬人遇虎,候其方寢,乃可射之,逮虎醒來。安有幸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