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第二道菜是切塊兒的烤野鴨,這玩意兒可以吃。可是是勳才剛動了一筷子,眼角一瞥,就見坐在側面的簡雍主動把耳杯端了起來——啊呀,這傢伙要敬酒了,敬完酒必有話說啊!
果不其然,酒過二巡,簡雍抹抹嘴巴,開口道:“前此是先生往平原來搬取救兵,可惜簡某不在,未能一睹風采,實在遺憾。”是勳嘴裡說我也挺遺憾的,心裡卻想,別扯了,那時候你知道我是who啊。簡雍說過這句,接著就問:“雲長歸來言道,是先生在都昌城下,只憑口舌之利,便說動那管亥退兵撤圍,果有此事否?”是勳點頭。簡雍又問:“未知是如何說服管亥的?”
是勳淡淡一笑:“左右不過以仁義動之罷了。”簡雍一挑眉毛:“哦,對那些逆賊強匪,仁義亦可用乎?”
是勳心說來了,開始考較我了——“子云:‘我欲仁,斯仁至矣。’可見仁乃人之天生秉賦,非後天生成,只是愚氓之輩為俗情所擾,蔽其仁心而已。世無不可教化之人,只在於如何教化。”
“受教了,”簡雍再問,“願聞其詳。”
是勳心說詳你個頭啊,我跟管亥說過的那些話,難道能夠在大庭廣眾之下跟你們這票地主老爺複述嗎?當下只得隨口敷衍:“想那管亥,原亦不過一農夫而已,為張氏兄弟妖言所惑,以為大漢將亡,故起革命之心。勳對他說天子至德,不過為閹宦、小人所暫時矇蔽,待有賢臣良將出,天下自定。汝等既已拋棄鄉梓,流躥為盜,當思善養所挾裹之民,以待招安,豈有圍城攻邑、擄掠傷生之理?彼等自知理虧,故而退去。”
劉備聞言撫掌:“是先生所言,大快我心。備自剿黃巾而起,轉戰千里,便是因漢德綿延不絕,其祚終不當滅,故而欲效此微薄之力,以恢復太平世道也。”
簡雍不去搭劉備的話茬兒,繼續問是勳:“其後,是先生又在遂鄉說服管亥,歸降於曹兗州,難道是先生以為,曹兗州便是當世的賢臣良將嗎?簡某無禮,未曾得見兗州之面,倒要請教,是先生以為尊主為何如人也?”
曹操是什麼人?這個簡單,史書上早有評價,只要把那些不好的字眼兒剔掉,隨便挑幾句好話直接背給你們聽就成:“我主知人善察,難眩以偽,識拔俊才,不拘微賤,隨能任使,皆獲其用。乃重申、韓之法術,以懲貪腐,有韓、白之奇謀,芟夷禍亂。勳竊以為,能成陳丞相(陳平)、周絳侯(周勃)之功,重安漢室者,必我主曹兗州也。”
簡雍一邊聽,一邊捋著鬍子點頭,可是就表情來看,多少有點兒不以為然。等到是勳說完,他就問啦:“士忠其君而顯其主,亦人之常情也。然而是先生比曹兗州為陳丞相、周絳侯,不亦過乎?”
是勳搖頭笑笑,說我覺得並不過分啊。簡雍端起杯來問:“雍曾聞一事,不識真偽,倒要請教。想昔曹兗州為董卓所迫,逃出雒陽,於途誤殺其友呂某一家,但不知悔,反雲:‘寧我負人,毋人負我。’不知有諸?”
啊呀,是勳心說怎麼提起這事兒來啦?曹操一時疑心病起,殺了呂伯奢滿門,這事兒擱後世那是婦孺皆知啊,雖然相關細節全都是演義敷衍,正經史料上記載得很簡略,而且可靠程度都不高,但基本經過應該是沒錯的。要說曹操會不會幹出這種事兒來,奸雄嘛,為了自己保命誤殺他人,那也很正常,殺完了遺憾一番,後悔一番也就完了,誰還能讓你償命嗎?可是根據某條史料記載,曹操殺完了人不但不懊悔,反而開口就說:“寧我負人,毋人負我。”後來演義給敷衍成了:“寧可我負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負我。”那嘴臉可就太難看啦。
他倒沒想到趕情這愁事兒這年月就已經傳得沸沸揚揚的了,而且簡雍還直接拿出來質問自己,責備曹操。這可該怎麼幫主子圓場才好呢?是勳腦筋一轉,嗯,有了,咱還是抄抄別人的故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