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頭會,他們倒是沒提起。」 「他們會不會心懷怨氣,後發制人?但估計他們暫時不敢亂來,大家現在都指著專案得以延續,如果被誰給阻攔了,誰得被唾沫星子淹死。」 宋運輝想了會兒,嘆道:「你跟他們幾個都幫我留意著點。」心裡說,唾沫星子頂什麼用,又不能把活人千刀萬剮了。遇到個厚臉皮的,對唾沫星子刀槍不入。 熄燈上床,宋運輝久久不能入睡。他剛才其實不像方平心中猜測的那樣,因為心憂專案,急切之下侵了老馬等三個人的職權。他其實是在看到老馬一再地在會議上當場拍板同意他的安排之後隱約生出一個激進想法,現在回想起來,也沒得出激進想法的確切定義,但是,他想到很有意思的一件事。從今天開會來看,他發現,在遇到大事件的時候,其實絕大多數人心中沒有一個明確的行動指南,包括他自己也沒有。但此時如果有誰跳出來丟擲讓人眼前一亮的議題,大家順理成章就把這議題接受了,也不管其中有多少缺陷和不足,抓到手裡就是救命稻草。關鍵在於有誰敢承擔責任,丟擲議題。 宋運輝心想,他今天其實是歪打正著,憑著一腔子的責任心,意外創造出一個議題,將眾人從迷茫不安中引匯出來。他同時無形中成了一隻頭羊,他也當仁不讓地做了。但究竟他能帶著眾人走向哪裡,該輪到他迷惘了。可前狼後虎,輪不到他奢侈地迷惘。他想到會議當時隱約產生的,至此他還不敢深想的激進想法,心說他這回是自己把自己拋到風口浪尖,自己把自己送到鋼絲繩上走鋼絲,等待他的是成王敗寇的極端命運。 他思索良久,終於還是決定照著今晚會議的工作強勢,不屈不撓地繼續下去。他已經厭煩每次他提出方案,被五人集團討論來討論去,最終還是採用他方案的官僚拖沓作風,他也已經厭煩本該屬於服務部門的後勤人事辦公部門人員拖延工程技術進度。他知道自己的思想受了西方企業管理思想的影響,但他不準備妥協,他衝出金州,要求來一個新興企業是為了什麼?就是為了自主自強,擺脫死氣沉沉的官僚體制。或許,這回的困境也是一個難得的機遇,難說得很。 他推測了老馬他們可能有的很多消極反應,他大膽潑辣地制訂由他絕對主導的後續工作方案。他還準備用個什麼辦法把五大員之一的財務老劉抓到圈子裡。這一晚,他想了很多很多。 而從這一晚起,他因為想得太多,經常失眠。 他搬出過去一車間改造時獨自控制工作進度的方式,不給旁人插手機會,步步為營,讓手下諸人各個唯他馬首是瞻。他利用當初老徐引見的上級領導關係,熟門熟路上門拜訪,爭取東海專案繼續進行。因為他爭取的專案經費落到財務口袋,財務老劉漸漸與他站到同一陣營。而東海專案的計劃隨著三項可行性分析的開展和上級部門的指示,雖然已經改得面目全非,不再是最初設定的最先進最高效,可畢竟是得以延續了。 這期間,宋運輝總是搶先丟擲一個又一個充滿刺激的議題,裹挾著大家害怕退回原單位的恐慌情緒,激勵著大家一步不離地跟著他前進。外人看來,這麼多人的這等努力,甚至有點瘋狂。到最後他從上級部門回來,慷慨激昂地告訴大家,「我們」的東海專案,透過「我們」所有人背水一戰的不懈努力,終於又回到「我們」手中的時候,在大家的一片歡呼中,所有無法參與專案可行性調整工作的人自然而然地被邊緣化了,自然而然地被排除到「我們」之外。那些人,包括老馬他們三個。而曾經是老馬他們三個帶來的人,有些身不由己地被宋運輝裹挾,有的則是觀望之後做了牆頭草,當然也有死忠的。 宋運輝當然也高興看到自己實際掌控了東海的局面。他鬥志十足。
宋運輝看一眼老馬,見老馬眼中跟大家一樣有著急切期待,期待他講出三個候補方案,他心中雖然沒底,雖然那三個方案在幾分鐘前還只是他心中一個模糊印象,可他依然得理直氣壯地講出來。他眼前不覺晃過若干年前的那個小小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