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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一本書上讀到過,說枉死的人,尤其是遭受血光之災死去的人,會在死亡現場留下無法驅逐的血腥味,直到沉冤得雪,這種味道才會自己消失。
我第一次以一種全新的形式和身份回到我自己的家,我感到無比的悲愴和淒涼。我環顧家裡這些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東西,那股時濃時淡的血腥就縈繞在我靈魂的周圍。我忍不住想哭,想盡情地哭;我哭了,就在芮兒的身邊,但她似乎根本聽不到,她只是在我的哭泣聲裡打了個寒噤,我看見她突然四處張望,眼裡有種迷茫的神色。我想去接近她,和活著的時候那樣,每當我或者她有什麼不快,都會依偎在對方的懷裡。可我發現我現在沒法過於接近她,她身上有股強烈的氣息阻礙著我,令我無法逾越。
涼臺上那盆日本蘭和仙客來都已枯萎了。芮兒在給東子打電話,東子沒有去他的公司,而是被朱小燕直接領回了家,朱小燕只要東子呆在家裡,哪怕一句話都不對她說,她也感到心滿意足。東子一回家,就直接進了他的書房,他在書房裡接的電話。
芮兒說:“東子,我在欣兒家裡,你能來一趟嗎?我想把欣兒的家恢復到她活著時的模樣,你能幫我這個忙嗎?”
東子接到這個電話後,走出了書房,他剛到客廳門口,朱小燕就從臥室裡趕了出來,朱小燕問:“譚冰,你要去幹嗎?”東子說:“我去見一個客戶。”朱小燕又問:“是誰?”東子不說話,直接把電話拔了出去,他把電話送到朱小燕的耳朵邊說:“你自己問他是誰。”電話那頭傳出一個男人的聲音:“譚總!”朱小燕沒有繼續聽下去,把手機還給了東子,從鞋架上拿過東子的皮鞋,皮鞋已經很亮了,但她還是要再擦擦。我發現她對東子的所有東西都有一種溺愛心理,無論是衣服還是鞋子,甚至東子扔掉的煙盒,她都會有些虔誠地捧著去放進垃圾袋裡。
“譚冰,早點回來,少喝點酒。”
東子“嗯”了一聲,就走出了家門。朱小燕依在門口,一直盯著東子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我回頭看朱小燕,我看到了一個女人臉上哀慼的表情,看到她眼裡充滿的憂傷。一種從來沒有的心酸和愧疚,把我的心塞得滿滿的。
2
我的家在芮兒和東子的協商之下,開始恢復我活著時的模樣。那張寫字檯不知什麼時候和為什麼,靠房門那邊的一個角上有道很深的劃痕,我活著的時候是絕對不存在的,我每天的生活,只要東子不在,基本就是在這張寫字桌邊度過的。我喜歡閱讀,喜歡陷入那種沉思後的疲憊裡。我無時無刻不在等著東子到來,我總是會忘記這裡還不是真正屬於東子的家,他屬於另外一個地方,我這裡僅僅只是他的一處歇腳點。
東子說,要買一張新的,芮兒不同意。芮兒說這張寫字檯要留下來,寫字檯是我活著時最愛待的地方,我的詩,還有那本《欣兒日記》都是在這張寫字檯上完成的。
第一次自殺的時候,我用一隻大大的牛皮紙信封裝好我要交給東子看的《欣兒日記》。我把檔案袋的長繩繞呀繞呀繞了很多圈。我試圖數過,數到後來,我就迷糊了。這個和我相愛了兩年零三天的男人,我該為他殉情,值得為他殉情嗎?並且我的殉情是否只是我自己的一廂情願,或者就是對他的一種要挾、威脅?我不知道,我那樣做沒有任何意圖,我就是感到累,感到失去任何興趣和勇氣。這就和我小時候總是會時常把自己藏到一個很隱蔽的地方,在黑暗裡躲起來一直到睡著;睡著了我就會感到安全,感到世界是溫和的,不再那麼可怕。
第二章 此人,死於愛情(4)
第一次自殺時,我真的沒有去想那麼多。
那天,我鎖好房門,心情並沒有多少不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