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她不再是皇家格格,他們之間也還差得很遠。她是天之驕女,樣樣出眾,永遠有人疼愛呵護,從小到大,她的身邊都是漂亮聰明出色的人,她能看得上他嗎?她母親本家下人的兒子,普通商家的二少爺,一個武夫,一個江湖人。
從前她在京裡,見不到外面,圖新鮮,才與他親近吧。如今她眼界寬了,他的那些故事那些經歷自然不在她眼中。他又不知好歹地冷落了她。所以,她連看也不願看他,理也懶得理他。
筱毅告訴自己不該奢望什麼,可今日一別,只怕再也見不到了,他多希望她能再叫一聲小乙哥哥,讓他記住一輩子。可她繞過了他面前,直到上船也沒看他一眼。
筱毅的心空落落的,鼻子發酸,茫然四顧,看見冰心眼中的抱歉,乾孃臉上的遺憾,父親無聲的嘆息,再看大船之上,她垂眸而立,面帶悲傷,船員們來來去去地忙碌著,準備起錨。
筱毅驀地清醒過來,跪下給靖夷磕了個頭:“兒子不孝,請爹原諒!”
靖夷一愣,隨即微笑:“去吧。無需掛念家中。”
筱毅答應一聲,站起來,眼看船上水手開始抽跳板,緊跑幾步,一躍而起。
在圖雅的驚呼中,怡安抬頭,直愣愣地看著一個人飛到她跟前:“小乙哥哥?”
筱毅強按緊張,板著臉:“你母親把你託付給我了。我答應了她要照顧你。”
怡安的眼淚嘩嘩落下,破泣而笑,投入他懷中:“小乙哥哥。”
筱毅長舒一口氣,攬住懷中佳人,笑了。
新鄉故國
怡安坐在窗前認真地縫著小衣服,含笑聽著旺嬸一邊生火做飯,一邊嘮嘮叨叨地說些鄰里間的小事。
外面的石板路上噼噼啪啪響起一串腳步聲,然後是一串串興奮的閩南話。
怡安凝神細聽:“旺嬸,是不是有船回來了?哪一家的船?”閩南話太難了,她只能聽懂個大概。
旺嬸側耳聽了一陣:“聽不清,我出去問問。哎呀,這鍋要焦了,讓我先把火滅了,回頭再生。”筱毅託她照顧怡安,請她幫忙做飯漿洗,特地囑咐不能讓她生火,怕她燙著自己,也怕她把房子給燒了。他們這一對斯斯文文,顯見的是大戶人家出身。怡安如花似玉,嬌滴滴的一個美人,難得一點不嬌氣,做得好針線好菜,挺著大肚子還自己出去提水,不會生火也算不得缺點。旺嬸夫婦很喜歡這對年輕人,當作自家子侄一樣看待。
怡安不好意思,扶著腰站起來:“您忙您的,我出去問問,順便活動活動。”
這裡離碼頭不遠,一條石板路,兩邊中式民居,住的多是南方出洋闖蕩的人,有不少人家都有男人在海上謀生活。一到有華船進港,大人孩子都會跑到碼頭迎接親人,打聽訊息,幫忙裝卸。
怡安開門出來,大群人已經跑過去,只來得及叫住隊伍後面的兩個女孩,問了聲是不是筱毅在的那艘船。
“是啊。你老公回來了。”女孩子笑嘻嘻地扮了個鬼臉,跑走了。
小乙哥哥回來了!怡安滿心激動喜悅,不由自主跟著那些女人孩子往碼頭走去。
當初,在靖夷的安排下,他們跟著英國船離開廣州,卻沒有去孟買,更沒有從那裡轉去歐羅巴。
阿格斯冷暈船暈得厲害,江上海邊浪小,還能勉強支援,出了海,一起風浪就躺到了,吐得七葷八素,吃不下飯,漸漸虛弱。沒多久,圖雅也開始嘔吐。怡安和筱毅還好,可是第一次出海,什麼也不懂,緊張得半死,還要照顧兩個病人,頗感吃不消。
那個英國船長人很不錯,擔心他們幾個堅持不到孟買,建議他們找個合適的地方下船,先修養一陣,再一段一段地搭船過去。船上的醫生診斷出圖雅是懷孕了。
聽說淡馬錫住了不少中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