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
“最近好像是有一點。”
“多不多?”
“噯……不像十分多。”
“記憶力不十分好?”
“對了,本來我的記憶力是頂頂好的,在中西唸書的時候,每次考書,總在考書以
前兩個鐘頭裡邊才看書,沒一次不考八十分以上的……”喘不過氣來似的停了一停。
“先給你聽一聽肺部吧。”
她很老練地把胸襟解了開來,裡邊是黑色的褻裙,兩條繡帶嬌慵地攀在沒有血色的
肩膀上面。
他用中指在她胸脯上面敲了一陣子,再把金屬的聽筒按上去的時候,只覺得左邊的
腮幫兒麻木起來,嘴唇抖著,手指僵直著,莫名其妙地只聽得她的心臟,那顆陌生的,
詭秘的心臟跳著。過了一回,才聽見自己在說:
“吸氣!深深地吸!”
一個沒有骨頭的黑色的胸脯在眼珠子前面慢慢兒的膨脹著,兩條繡帶也跟著伸了個
懶腰。
又聽得自己在說:“吸氣!深深地吸!”
又瞧見一個沒有骨頭的黑色的胸脯在眼珠子前面慢慢兒的脹膨著,兩條繡帶也跟著
伸了個懶腰。
一個詭秘的心劇烈地跳著,陌生地又熟悉地。聽著聽著,簡直摸不準在跳動的是自
己的心,還是她的心了。
他嘆了口氣,豎起身子來。
“你這病是沒成熟的肺癆,我也勸你去旅行一次。頂好是到鄉下去——”
“去休養一年?”她一邊鈕上釦子,一邊瞧著他,沒感覺似的眼光在他臉上搜求著。
“好多朋友,好多醫生全那麼勸我,可是我丈夫拋不了在上海的那家地產公司,又離不
了我。他是個孩子,離了我就不能生活的。就為了不情願離開上海……”身子往前湊了
一點:“你能替我診好的,謝先生,我是那麼地信仰著你啊!”——這麼懇求著。
“診是自然有方法替你診,可是,……現在還有些對你病狀有關係的話,請你告訴
我。你今年幾歲?”
“二十四。”
“幾歲起行經的?”
“十四歲不到。”
(早熟!)
“經期可準確?”
“在十六歲的時候,時常兩個月一次,或是一月來幾次,結了婚,流產了一次,以
後經期就難得能準。”
“來的時候,量方面多不多?”
“不一定。”
“幾歲結婚的?”
“二十一。”
“丈夫是不是健康的人?”
“一個運動家,非常強壯的人。”
在他前面的這第七位女客像浸透了的連史紙似的,瞧著馬上會一片片地碎了的。謝
醫師不再說話,盡瞧著她,沉思地,可是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過了回兒,他說道:
“你應該和他分床,要不然,你的病就討厭。明白我的意思嗎?”
她點了點腦袋,一絲狡黠的羞意靜靜地在她的眼珠子裡閃了一下便沒了。
“你這病還要你自己肯保養才好,每天上這兒來照一次太陽燈,多吃牛油,別多費
心思,睡得早起得早,有空的時候,上郊外或是公園裡去坐一兩個鐘頭,明白嗎?”
她動也不動地坐在那兒,沒聽見他的話似的,望著他,又像在望著他後邊兒的窗。
“我先開一張藥方你去吃,你尊姓?”
“我丈夫姓朱。”
(*過度亢進,虛弱,月經失調!初期肺癆,謎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