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所有的熱情、才華與精力都盡其所能地發揮了出來,這是他導演生涯的一個高峰,而且之後看來是不可逾越的,在後面的兩部電影中他就感覺不到那樣的創作激情與狀態了,投入市場後反響也確實不大。
關於片名,還有一些故事,當初投資方覺得這個名字有點莫名其妙,描述的是電影最後一幕,而且與前面劇情也沒多大關係,完全沒必要這麼叫啊,他們的建議是改成《巨蚊》、《瘋蚊》之類,聽著就是一個火爆的猛片,但劉競堅持用他起的這個名字,其實也沒有什麼特殊的含義在裡面,就是這麼叫很好玩。
我問他:“從最後一幕來看,可能還會有續集,你只是玩這麼一個噱頭,還是真想將來再拍個續集?”
“一開始還是在玩,但後來我倒的確有了一些想法,大體情節我都構思好了。”
“是個什麼樣的故事呢?”
“說出來不精彩,拍出來才精彩。”
但那樣的精彩最終沒有出現在銀幕上。
這次見面後的第二年,我去他家做客,在那裡我第二次看到了《爸爸,我撿到一瓶眼藥水》,時隔二十多年,我再次被這部好看的電影打動,同時也感慨著過往,這次看的是一張製片公司內部燒錄的碟片,可惜的是,因為時間長了,碟片有問題,放到一大半的時候就放不下去了。
之後又過了兩年,劉競導演離開了人世。又過了一年多,他的老朋友林鶴蹤也走了。
他在世的時候,我們一家人經常去看他,那時我的兒子已經出生,老人喜歡孩子,一看見就高興。林鶴蹤曾經說過,在他的專業方面,開始時的自己年輕氣盛,左奔右突,想法大膽,能做出些好的來,同時也有不少不著調的連半成品都算不上的東西,但感覺是美好的,那是一根筋的可愛,到後來日趨沉穩,把控得住自我風格的時候,可以享受從容的愉悅,不過驚喜的可能性也就越來越小了,老了以後惜名謹慎,但也不為此所累,出手少一些,活得也更淡泊了,不過其實心裡總還有些不甘。他的鋼琴,不允許別人隨便碰,但可以縱容外孫在那裡玩鬧,想按哪個鍵就按哪個鍵,他會在旁邊笑著看,他說,孩子真好。
他去世那年,我兒子只有三歲,對他的外公幾乎沒有留下任何記憶。
多年後,一家音像出版公司在推出一批老電影的時候,終於也將《爸爸,我撿到一瓶眼藥水》放入其列,我後來買到的那張就是那次出版發行的。
我對三十歲時在那座島上度過的時光一直印象深刻。我遍覽全島,幾乎每天都在外面遊逛。島上還有其他一些住戶,他們把這裡的土地拓為莊稼地,種植各類穀物和果蔬,這個季節正是植物們空前繁茂的時候,站在田邊,似乎能看出它們生長時的躍動來。早晨和傍晚,太陽都貼在水上,紅光鋪開,開闊得動人,白天陽光照著江面,光影反射到岸上,走在水邊,晃得人遮眼睛,夜裡起風,波濤的聲音起伏有致,空氣裡都是水的清涼;凌晨時分,白霧在微微發亮的天光下聚散、縈繞……
我五十歲的時候跟林曉夢離婚,和大學時的同學方燕走到了一起。我很難說清楚箇中原委,有一陣子,很長一陣子,我們為各自的事情忙碌,電話聯絡都變得少之又少,但似乎這也算不上主要原因,更不能簡單地歸之為兩個人之間越來越沒有所謂的共同語言。
也許是從某一刻起,我突然發現林曉夢已經再度成為了一個夢境,而且永遠不會再來,不會像年輕時那樣與她不期而遇,不過年華雖然老去,但她還不是完全與從前判若兩人,事實上,她對自己的容貌保養得也很好,幾乎和年輕時沒有多少差別,難道僅是那幾條皺紋就導致了這一切嗎?
我說不上來。
我的兒子因為這件事情恨我,不想見我。他說:“你是一個混蛋,我不想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