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他扛上柳枝,我則背上煨桑用的物品,倆人相跟著出了門。我們倆一直不知道的是,朗結的眼睛就在窗邊,一直看著我們。
村莊極安靜,只有兩三戶人家亮著燈,可能正準備早起吧。我打了個冷顫,沒有陽光,空氣有些冰涼了。扎西從懷裡掏出一條大大的絲巾圍在我脖子上,說:“給你買的!”一夜纏綿之後,他又恢復了那個木訥、靦腆的扎西。
看他笨手笨腳地繫著絲巾,心裡暖暖的。他這次從拉薩回來,變了許多,對我更加體貼,也變得更加勤勞。
“走吧!”他把我手上的杜鵑枝也拎了過去,一起甩在背上說。
煨桑,我們叫“拉桑”,意思是煨給神靈的桑煙,跟內地人在佛前點香是一個道理。這種習俗自古有之,貫穿了我們的整個歷史長河。在橋頭、山口、轉經道、寺院裡,甚至每家每戶的房頂上,都會有專門煨桑的香爐。每個清晨,我們都會口唸六字真言,點燃香枝,再撒上糌粑、青稞酒、茶水,看著香爐裡升起縷縷青煙,把一天的祈禱帶進那虛無縹緲之間。
平時只是點燃自己的香爐,只有節日時,我們才會到山上專門煨桑的地方煨桑。當一縷縷青煙飄起時,就意味著隆重的慶祝活動正式拉開了序幕。
香爐處沒有人,我們是到達的第一家。扎西把物品放下,開始打掃香爐周圍,他把雜草拔掉,把未燃盡的香枝收攏,再把我們帶去的香枝一層層碼好。我則拿出青稞酒壺,滿滿地倒了一杯,雙手捧上。他接過一飲而盡,問我:“是現在點還是等會兒?”
“點吧,點起來也暖和一點!”我接過空酒杯,倒好放在一邊,轉身站在他旁邊。
山上風大,打火機點了幾次才著,火苗小小的,我們小心翼翼地護著,不時加點細小的乾枝,火借風勢,漸漸旺了。扎西拎過青稞酒壺,往上撒酒,明火熄滅,煙氣開始裊裊上升。我拿過盛糌粑的袋子,舀起一小勺往香爐裡撒。於是,空氣中便飄起了桑煙的味道。
我念著六字真言,圍著香爐順時針慢慢轉著,扎西則把經幡插到崖邊。去年的經幡經過一季的風雨,已經顯得陳舊,不再鮮豔如昨,紗上經文倒還清晰,迎風飄蕩。新鮮的柳枝上,捆綁著屬於這一季的經幡,五彩的顏色,鮮豔而奪目,寄託著我們一家人的全部希望:六畜興旺,家人安康。
藏婚(10)
我們做完了所有工作,天也亮了。我坐在香爐邊,看著裊裊上升的桑煙發呆。去年的這時,我還躺在孃家的廚房裡,迷迷糊糊地聽阿媽忙碌的聲音,上山煨桑這樣的活計都是阿爸帶著哥哥們完成的。而今年,我變成了女主人,跟自己的男人一起忙煨桑的事。世事變得未免太快了些啊!
“想什麼呢?”扎西坐到我身邊,為我緊了緊衣襟。
“不知阿爸阿媽怎樣了?”我突然間就有些傷感了。出嫁以來,還從沒回過孃家,他們也沒來看看我。該回去看看了吧?早就該回去看看了吧?我的親人是否都安康呢?
“在拉薩,我託仁欽去問了你老家的人,他們說阿爸阿媽挺好的,哥哥嫂子也挺好的,好像你嫂子又快生孩子了!”
“嫂子又要生了嗎?”我靠在扎西肩上,繼續看那纏繞向上的桑煙。“時間過得真快啊,嫂子又要當媽媽了,不知這回生個男孩還是女孩。”
“對不起,卓嘎,我們對不起你!”扎西低著頭,悶悶地說。
“說什麼呢?”我忍了一下,不讓眼淚掉下來。“什麼對得起對不起的?我們現在很好啊,你看,嘉措聰明,你能幹,朗結也長大了。我們的生活肯定會越來越好的!”
“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嘉措,他不回來,是因為……”
“我們不說他了!”我仰起頭,“我知道他很忙,沒關係,扎西,現在不是有你陪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