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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天氣這樣熱,沒必要捂了。”

莫采薇不去理會,只循序漸進的將莫雨一頭花白的長髮一點點染回過去水墨一樣的烏黑。

她過去最是羨慕郎君這一頭長髮,那把犀牛角飾象牙的篦子齒列緊密,頭髮微有粗糙便扯得生疼,莫雨倒是用的順暢。

偏莫雨從不是個知道保重自己的人,著實令人氣結。

“奴沒有幾日好為郎君染髮了。”莫采薇將藥膏一絲絲揉勻,想著明日要為那位先生出殯,想想這些年經歷的悲歡離合,不禁有些悲從中來,連聲音都哽咽了。

莫雨睜開眼,眉頭緊皺了起來:“你家中出了什麼事?”

莫采薇的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奴都已做了大家,在家兒孫繞膝,在這谷中又有郎君顧著,哪裡有委屈。只是如今煙先生也去了,再過幾年,舊人都去了,郎君何時顧惜過自己。”

“別想那麼多。”莫雨又閉上眼睛,眉頭也舒展開,顯然沒把莫采薇的話放在心上,“我能有什麼事情。”

莫采薇將篦子復取回來:“郎君早就出事兒了,穆郎君去了,郎君你也就回來一半兒。”

莫采薇的眼淚撲索索掉下來:“谷主和我們這麼多人,加在一起,都抵不過穆郎君。”

莫雨沒奈何地要坐起來:“主子落了婢子一頓排頭,你如今膽子是越發大了。”

“藥膏不幹要弄髒衣服,郎君還是先躺著。”莫采薇直身托起莫雨的頭髮,待莫雨重新躺回榻上,“奴就是覺得,郎君自從出征後回到谷裡,不像是自己回來的。”

“倒像是放心不下谷主和我們,專程回來顧看我們的。”

“以前郎君不讓我們提穆郎君,可我們都知道郎君心裡苦。如今郎君好像把穆郎君放下了,心裡頭卻不知苦成什麼樣子。”

“這一次你倒是說錯了。”莫雨似乎是笑了一聲,“我這些年心裡頭安定的很。”

“郎君?”

“我回來的時候就知道剩下的日子要怎麼過,自然安定。”莫雨閉著眼,語氣有些含糊起來,“時辰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吧。”

莫采薇也不拖沓,將手洗淨後麻利地用布帛將郎君的頭髮包好:“奴煮了新茶,郎君等下若是不想用飯,吃些茶也好。奴這便走了,改日再來看郎君。”

儘管當年是被採買來充作少谷主的侍妾婢女,但除了跟著莫雨東奔西走的幾年,莫采薇的日子倒是比一般的閨秀還要養尊處優。戰亂過後幾年,莫雨做了谷主,便做主將莫采薇嫁給了谷中一名得力的管事,人雖相貌平平,卻勝在做事踏實為人體貼,日子過得比莫采薇食不果腹時做的夢還要好。

莫采薇提著食盒走下烈風集,丈夫正站在路邊等她,看到她過來早就笑開了花,迎上來接過食盒,與她並肩行走:“煙先生去世,谷主可還好?”

“煙先生病了這些年,郎君心裡有數,可到底還是傷心,話都比平時多了不少。”莫采薇正坐了一個下午,慢慢行走活動筋骨,“郎君是個長情的人。”

“你以前不是特別害怕谷主嗎,全惡人谷的人都知道。”丈夫憋不住地笑,“然後谷主突然說我幹得不錯要把你嫁給我,我還以為聽錯人名了。”

“多少年前的事兒了。”莫采薇捋了捋自己的髮髻,“郎君,郎君雖然年輕時顯得脾氣不好,但天生是好心腸。現在想想,我那時候應該是明白郎君是什麼樣的人,才敢肆無忌憚,若郎君真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我哪裡敢真的把害怕他表現在明面上。”

丈夫拍拍莫采薇的手:“只是谷主一生坎坷。”

“郎君自己倒是不在乎。”莫采薇嘆了口氣,“該關心郎君的人早早走了。郎君這人,面上不顯,內裡濃情又長情,那個人竟然也能捨下郎君一個人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