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雲伸手連連拍擊大腿,道:“不錯,不錯!”他手上帶著手銬,這一拍腿,鐵鏈子登時噹噹的直響。他見丁典形貌粗魯,心思竟恁地周密,不禁極是欽佩。
丁典側過了頭,低聲道:“你師父為什麼不來接女兒回去,這其中定是大有蹊蹺。萬圭他們事先一定已料到了這一節,否則這計策不會如此安排。這中間的古怪,一時之間我實是猜想不透。”
狄雲直到今日,才從頭至尾的明白了自己陷身牢獄的關鍵。他不斷伸手擊打自己頭頂,大罵自己真是蠢才,別人一想就通的事,自己三年多來始終莫名其妙。
他自怨自艾了一會,見丁典兀自苦苦思索,便道:“丁大哥,你不用多想啦。我師父是個鄉下老實人,想是他傷了萬師伯,一嚇之下,遠遠逃到了蠻荒邊地,再也聽不到江湖上的訊息,那也是有的。”
丁典睜大了眼睛,瞪視著他,臉上充滿了好奇,道:“什麼?你……你師父是個鄉下老實人……他殺了人會害怕逃走?”
狄雲道:“是啊,我師父再忠厚老實也沒有了,萬師伯冤枉他偷盜太師父的什麼劍訣,他一怒之下,忍不住動手,其實他心地再好也沒有了。”
丁典嘿的一聲冷笑,自去坐在屋角,嘴裡輕哼小曲。狄雲奇道:“你為什麼冷笑?”丁典道:“不為什麼。”狄雲道:“一定有原因的。丁大哥,你儘管說好了。”
丁典道:“好吧!你師父外號叫作什麼?”狄雲道:“叫作‘鐵鎖橫江’。”丁典道:“那是什麼意思?”狄雲遲疑半晌,道:“這種文縐縐的話,我原本不在懂。猜想起來,是說他老人家武功了得,善於守禦,敵人攻不進他門戶的意思。”
丁典哈哈大笑,道:“小兄弟,你自己才是忠厚老實得可以。鐵鎖橫江,那是叫人上也上不得,下也下不得。老一輩的武林人物,誰不知道這個外號的含意?你師父聰明機變,厲害之極,只要是誰惹上了他,他一定挖空心思的報復,叫人好似一艘船在江心渦漩中亂轉,上也上不得,下也下不得。你如不信,將來出獄之後,儘可到外面打聽打聽。”
狄雲兀自不信,道:“我師父教我劍法,將招法都解錯了,什麼‘孤鴻海上來,池潢不敢顧’,他解作‘哥翁喊上來,是橫不敢過’;什麼‘落日照大旗,馬鳴風蕭蕭’,他解作‘老泥招大姐,馬命風小小’。他字也不大識,怎說得上聰明機變?”
丁典嘆了口氣,道:“你師父博學多才,怎會解錯詩句?他城府極深,定有別意。為什麼連自己徒兒也要瞞住,外人可猜測不透了。嘿嘿,倘若你不是這般……這般忠厚老實,他也未必肯收你為徒。咱們別說這件事了,來吧,我給你黏成個大鬍子。”
他提起單刀,在梟道人屍體的手臂上砍了一刀。梟道人新死未久,刀傷處流出血來。丁典將一根根又粗又硬的鬍子醮了血,黏在狄雲的兩腮和下顎。
狄雲聞得一陣血腥之氣,頗有懼意,但想到萬圭的毒計、師父這個外號,以及許許多多自己不明白的事端,只覺得這世上最平安的,反而是在這牢獄之中。
第三章人淡如菊
第二日中午,獄中連續不斷地關了十七個犯人進來。高矮老少,模樣一瞧即知都是江湖人物,將一間獄室擠得滿滿的,都只有抱膝而坐。狄雲見越來越多,不由得暗自心驚,情知這些人都是為對付丁典而來。他本說有五個勁敵,哪知竟來了一十七個。
丁典卻一直朝著牆壁而臥,毫不理會。
這些犯人大呼小叫,高聲談笑,片刻間便吵起嘴來。狄雲低下了頭,聽他們的說話。原來這一十七人分作三派,都在想得什麼寶貴的物事。狄雲偶爾眼光一斜,與這幹人兇暴的目光相觸,嚇得不禁便轉過頭去,只想:“我扮作了丁大哥,可是我武功全失,待會動手,那便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