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信沒料到兒子會忽然改變主意要改投他人門下。但看到沈粲笑意盈盈並無半點不悅。杜楨又來了這麼一手。他只是略一沉吟便笑吟吟地說:“杜先生既肯替我們等考較這些晚輩。我又豈有不允之理?”
“那好。我也不考什麼詩詞。便以茶為聯。請諸位公子擬上一副茶聯來。”
張越此時已經是退出了最中心的那個圈子,聽到這個題目不禁微微一愣。忽然,他感到有人伸手按住了自己的肩膀,不禁扭轉頭往後一瞧。
“爹爹?”
“你四弟大約是志在必得,無須和他相爭。你還小,以後有的是機會。”
瞧見老爹竭力扮得若無其事的臉孔,又窺見了那袖子底下攥成一團的拳頭,張越心中自是瞭然。想到這些天的辛苦,想到在學中受到的嘲笑譏諷,想到祖母的忽視,想到大伯父的教訓,他一瞬間拋開了心中那些顧慮,臉上露出了一絲憤世嫉俗的冷笑。
不就是顯擺麼?要說別的他興許不行,但說到茶……他前生的老本行可不會丟了!
聞聽是茶聯,一群童子頓時各自攢眉苦思了起來,張超張起兄弟更是在一邊抓耳撓腮痛苦萬分。張越見那邊的張赳自顧自地在那裡踱步,便悄悄來到了兩兄弟身旁,輕輕地在他們耳邊咕噥了一番。於是,剛剛還恨不得上房揭瓦的張超張起立刻氣定神閒了下來。
良久,終於有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率先開口吟道:“空山藏冷翠,玉盞納暖香。”
話音剛落,賓客中便傳來了一陣讚許聲,那少年頓時喜不自勝。緊跟著,張超張起便幾乎不分先後地念出了自己的茶聯。
“蠶熟新絲後,茶香煮灑前。”
“竹灶煙輕香不變,石泉水活味逾新。”
張超張起兩兄弟是出了名的喜武厭文,此時吃他們倆搶了先,其他眾少年頓時滿臉不忿。然而,他們都不過是十二三的年紀,所謂才名也是吹噓的居多,倉促之間哪裡能想得出應景的好詞,這眉頭頓時皺得愈發緊了。而張赳更是難以置信地瞪著兩個草包堂兄,忽然把目光轉向了一旁漫不經心的張越,眼睛裡流露出了一絲掩不住的惱怒。
下一刻,他終於得了兩句,忖度定能夠力壓群小,他臉上的惱色便漸漸消了,當下就揹著雙手,猶如小大人似的吟道:“翠色沁襟懷,芳菲襯春心。”
聽到這裡,沈粲已是大笑了起來:“今日四聯,皆可稱作是佳作,就看宜山兄你如何評判了!”
杜楨卻沒有輕言評判,而是再次看向了一旁的張越。就在此時,張越陡然跨前三步,略略躬了躬身:“我也得了一幅茶聯,還請杜先生評判一二。”
“好,且念來我聽。”
見賓客們大多還在品味之前那幾聯,張越便朗聲念道:“半壁山房待明月,一盞清茗酬知音!”
此聯一出,滿堂皆靜。包括沈粲在內,所有賓客都情不自禁地將這兩句反反覆覆唸了幾遍,卻並非全是品味那詞,而是不約而同地琢磨起了其中的意境。半晌,沉迷於回憶中的沈粲方才撫掌讚歎道:“好一個‘一盞清茗酬知音’,果然是好!好茶易得,知音難求,若是我說,今日此聯最佳!”
“確實最佳!”
“世間本就是知音難求,一言道破,果真難得!”
聽到四周的陣陣議論,杜楨的臉上再次露出了一絲笑容。他早過了那種看到神童便興奮不已的年紀,對於什麼擇良材美質調教也沒什麼熱衷,然而張越這“一盞清茶酬知音”卻讓他大起知己之感。想到那一日自己不過一時興起借出了一本《論語正義》,卻衍生出瞭如是一段機緣,饒是閱盡世事如他,也不禁覺得此番真是因緣巧合。
於是,眾目睽睽之下,他欣然點頭道:“以明月喻知己,無論是意境還是詞句,此聯確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