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忍受的就是不能洗澡——自然,他們帶的箱籠有限,同樣也不可能天天換衣服,天天洗衣服則更不實際。這會兒舒舒服服地泡在溫度適宜的熱水中,他只覺得一個手指頭都不想動。事實上也不需要他動,一切都有人服侍得妥妥貼貼。
“少爺,喝一盞玫瑰露提提神吧,這是外頭剛剛送來的。”
只是略張了張嘴,一股清涼的液體便順著喉嚨滑了下去,頓時消解了他剛剛生出的那股口乾舌燥。背上揉捏的力度和部位恰到好處,長時間坐船的那股子疲勞彷彿都從每一個毛孔一絲絲擠了出去。再加上他此刻一絲一毫力氣也沒有,更動不出什麼綺念,因此他絲毫不用有什麼顧慮,於是便乾脆懶洋洋地趴在木桶邊緣,情不自禁地打起了盹。
在半夢半醒中由著人給自己換上了貼身的白緞中衣和內衫,又迷迷糊糊地塞了兩塊點心,張越幾乎是一倒在床上就睡著了。
由於琥珀和秋痕這會兒也在沐浴更衣,因此今天服侍的乃是惜玉剛剛調過來的兩個丫頭。兩人一陣忙活下來已經是滿頭大汗,這會兒看見新主子一頭扎倒在床上睡得人事不知,再想想剛剛伺候洗浴時那光景,不禁相互打了個眼色。
“這越少爺倒不是個好色的。”
“何止不好色,根本是個木頭人,剛剛你伺候的時候,他可曾多看了你一眼?”
“難不成以前在他身邊服侍的都是絕色?”
“噓,小聲些,有人進來了!”
兩個丫頭的談話嘎然而止,於是雙雙側身轉過頭去,卻見外頭亦是有兩個丫頭進來。前頭的那個身穿蔥綠絲綢小襖,膚色白皙,面上笑得親切;後頭的那個身穿月白素絀衫子,流露出一種讓人安心的溫柔沉默來。只這一打量,剛剛在屋子裡的兩個丫頭便生出了幾許讚歎來,心想這位越少爺不過是那邊張家三房的,身邊人卻是一點也不比這邊遜色。
“可是秋痕姐姐和琥珀姐姐?”
秋痕和琥珀都是剛剛洗完澡換了衣裳。素面朝天不說。尚未乾透地頭髮還披散在肩頭。倒是額外流露出幾分清水芙蓉地嬌美來。見兩個丫頭上來行禮。秋痕慌忙迎上前去問了姓名。得知剛剛是她們服侍了張越洗浴。她便滿是歉意地連連道謝。又到床邊上張望了一眼。習慣性地上前為他掖了掖被子。而琥珀則是想到了剛剛送到賬房裡頭地兩千兩黃金。面上頗有些怔忡。
一路旅途勞頓。倒頭就睡地自然不止是張越一個。無論是初來乍到心有好奇地張超。還是擔心父親滿腦子思量地張赳。洗過澡之後全都是好好睡了一覺。等到辛時三刻三兄弟再次會齊。彼此一瞧都是精神奕奕。於是瞅著機會地張越少不得把張赳拉到了一邊。鄭重其事地囑咐了他一番。甚至不惜把祖母這尊大佛搬了出來。
平時說這些話張赳根本聽不進去。可早先在王夫人那裡碰了個不軟不硬地釘子。再加上顧氏和馮氏臨行前嚴厲地告誡。他只得不情不願地點頭答應。說是決不會再貿貿然行事。
大戶人家本講究進食不語。然而這規矩也得看場合。比如正好碰到綵衣娛親地光景。一味不說話那就是大煞風景了。只這一晚上英國公張輔並沒有在晚飯地時候說正事地打算。因此吃飯地時候儘管是一道道菜餚擺上來。上菜走路卻是鴉雀無聲。張越少不得也賠了小心。省得自己筷子一不留神碰到了飯碗發出丁丁當當地響聲。那就著實丟人了。
恍惚之間。他忽然有一種林黛玉初進賈府地感覺——自己這會兒從開封來到南京英國公府。可不就是和投奔親戚地林黛玉一個樣?
一頓嘗不出什麼滋味地飯吃完。便有小丫頭捧上了茶和漱盂。各人都漱了口。又人手捧了一盞茶。這個時候。英國公張輔方才開口詢問了幾句。卻是隻問顧氏是否安好。這幾年水災是否危及張家祖業。田莊收成如何等等。並無一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