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很難講得清楚。”
“所以您就哪兒也不想去,哪兒也未能吸引您去?”亞歷山德拉問。
“起先,一開始,當然是有吸引力的,我也曾陷入非常心神不定的狀態。老是想,我將如何生活;我想嘗試自己的命運,特別是有時候往往心煩意亂得很。你們知道,是有這種時候的,尤其是單獨一人的情況不會這樣。我們那裡有瀑布,它不大,從山上高高地飛瀉而下,像一根細細的線,幾乎是垂直的,……白花花的、水聲喧囂、飛沫飄濺;它從高處落下來,可使人覺得相當低,它有半俄裡遠,可好像離它只有的步。每到夜間我喜歡聽它的喧囂聲;也正是這種時刻有時會產生極大的忐忑不安。有時候中午時,你走進山裡什麼地方,孤身處於群山之中,周圍是松脂淋漓的古老巨松;懸崖上是古老的中世紀城堡,斷牆殘垣;我們的小村莊在下面很遠的地方,勉強可見;陽光明嵋,天空碧藍,寂然無聲。就在這種時候,常常有一種東西始終在召喚著我到什麼地方去,我總覺得,如果老是筆直走,走很久很久,走到這條線的外面,也就是天地相接的那條線外面,那麼在那裡就有全部謎底,馬上就能看見新的生活,這生活比我們的生活要熱烈、喧譁得上千倍;我一直幻想著像那不勒斯這樣的大城市,那裡有宮殿、喧鬧,轟響,生活……是啊,幻想得不少嗎!而後來我甚至覺得,在監獄裡也可隊找到豐富的生活。”
“最後一個值得稱讚的思想,在我12歲的時候,就在我的《文選》課本里讀到過,”阿格拉婭說。
“這全都是哲學,”阿杰萊達指出,“您是個哲學家,您是來開導我們的吧。”
“也許,您是對的,”公爵莞爾一笑說,“也許,我真的是個哲學家,誰知道呢、也可能,實際上我是有開導的想法,這是可能的,真的,可能的。”
“而您的哲學跟葉夫蘭皮婭·尼古拉耶夫娜的恰恰一個樣”,阿格拉婭隨著就說起來,“這麼一個官太大孀婦,到我家來,就如一個食客,她生活的全部宗旨就是要便宜;只想日子過得便宜些,講起話來也盡是幾個戈比的事,請注意,她可是有錢的,她是個女滑頭。所以。您那監獄裡的豐富生活,也許,還有您在鄉村的四年幸福,也完全是這樣,為了這種幸福出賣了您的那不勒斯城,好像還賺了錢,儘管只不過是幾個戈比。”
“關於監獄裡的生活還可以不表同意,”公爵說,“我聽說過一個坐了12年牢的人的故事;這是我教授的一個病人,後來治癒了。他也曾經常發病,有時也是很不安分,哭哭啼啼的,有一次甚至企圖自殺。他在監獄裡的生活很抑鬱,但是,請你們相信,當然並不是不值一提。他所熟悉的就只是一隻蜘蛛和長在窗下的一棵小樹……但是,我最好還是對你們講講去年我見到的另一個人。這裡有一個情況很奇怪,其實,怪就怪在很少會有這樣的事。這個人有一次曾跟別人一起被帶上斷頭臺,因犯有政治罪,對他宣讀了槍決的死刑判決。過了幾分鐘又宣讀了特赦令和制定另一種級別的刑罰;但是,在兩次判決之間有20分鐘,或者至少是一刻鐘,他是在確信無疑自己過幾分鐘就將突然死去的狀態中度過的。當他有時候回想起當時的感受時,我非常想聽他講,我還好幾次向他重新探問詳情,他對一切記得異常清楚,並且說,永遠也不會忘卻這些分鐘裡的任何事情。離死刑臺20步光景,埋著三根柱子,因為有幾個犯人,而在死刑臺旁邊則站著老百姓和士兵。頭三個人被帶近柱子,捆綁好,給他們穿上死衣(白色長褂),白帽子拉到他們眼睛上,免得看見槍;然後,幾個人組成的一隊士兵對著每根柱子站成一列,我的熟人排在第八個,也就是說,他該是第三批走到柱子跟前,神父拿著十字架挨個走到所有人面前。看來,只剩下5分鐘可以活了,不會更長了,他說,這5分鐘於他是個無窮的期限,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