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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的後半生是什麼樣的?他可能這輩子也進不了城;這輩子也住不上高高的樓房;這輩子也穿不上時尚的休閒服;這輩子也品嚐不到那些連名字都沒聽說過的山珍海味。尤其是春梅死後,他這輩子的光棍兒怕是打定了,如何能娶回比他小18歲,帶著工資的國家幹部梁玉敏?從家裡出來時,他怕梁玉敏不高興,沒敢對她提要給春梅遷墳的事。城裡的女人多是小心眼兒,儘管梁玉敏沒朝他發過火,沒給過他臉色,但他還是有些怕她。他心裡知道,其實那也不叫怕,而是自卑。

第一章 遷墳(2)

豐長命住的狼窩掌村不是山西昔陽大寨的那個狼窩掌,它是隱在塞外群山之間狼山縣的一個偏僻山村。

狼窩掌村曾是餓狼出沒的地方,最早的時候,這裡的人家裡有一半是獵戶。豐長命的爺爺是獵人,父親也是獵人,只不過爺爺當年獵狼時用的是鋼叉和弓箭,而到了父親這一輩兒時,用的是獵槍了。豐長命13歲就隨父親打獵,到了18歲已經打死十幾只狼了,就在他19歲那年的冬天,狼窩掌村邊僅存的一群狼和狼窩掌僅存的幾個獵人在村北十幾裡外的一處山窪展開一場決戰。一隻被打傷的母狼發出了慘痛的嚎叫,那嚎叫聲招來了公狼,公狼又招來了狼群,獵人便被狼群困在了窪地。成群的惡狼瘋狂地撲上來,嚎叫聲和白森森的牙齒令人膽顫心寒。獵槍“砰砰”地響,衝在前面的狼不斷倒下,發出垂死的哀嚎,而更多的狼又冒著鉛彈繼續撲上來。獵人紅了眼,狼也紅了眼,人和狼都紅了眼。儘管獵人的手裡有著足以置狼於死地的獵槍和百發百中的槍法,但狼群還是一鼓作氣,趁著獵人裝填彈藥的空隙一擁而上咬斷了獵人的喉嚨,將他們開膛破肚,吃得只剩下幾根骨頭。那天,豐長命恰巧進城賣皮貨,沒有隨父親一道參加那場觸目驚心的人狼大戰,這才僥倖躲過一劫。因此,他便成了狼窩掌村最後的,也是唯一的一個獵人。

此後不久,解放了,公社為了徹底消滅狼患,發給豐長命一條快槍。豐長命揹著快槍四處搜尋狼的蹤跡,將那些殘餘的狼一隻只地獵殺。直打得狼群潰散,狼窩掌方圓百里再沒了狼的蹤跡。為此,公社還特意發給他一張“打狼英雄”的獎狀。

正可謂“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狼窩掌沒有了狼,豐長命也完成了他的歷史使命。他不善農活兒,只好上山打些小野物了以度日。

那年,豐長命突然撿了個兒子,這兒子便是豐九如。

狼窩掌是個窮地方,窮山惡水。有閨女的人家都想把閨女嫁到灘裡富裕的地方,所以村裡的後生難得娶房媳婦。豐長命也不例外,二十大幾了,連個相媳婦的機會都沒撈著。他原本和村裡一個叫春梅的閨女相好過一陣兒,可不等他找媒人提親,春梅便被人捷足先登娶到了外村。

記得是那年的夏秋之際,不知道怎麼搞的,出來討飯的人突然多了起來。什麼安徽的、四川的、山東的、河南的,拖兒帶女、攜老帶幼,口音雜七雜八。前腳剛打發走一撥,後腳又來了一撥。開始時,人們看那些討飯的可憐,便從自己的碗裡給他們勻了些吃的。後來,自己的碗也要空了,人們便精明起來。

那天豐長命的運氣特別好,出村沒多遠便打了只野兔。豐長命正掀開鍋蓋嘗兔肉燉熟了沒有時,聽得屋外有動靜。放下鍋蓋出門一看,是個頭髮花白的老婆婆和一個瘦骨嶙峋的小媳婦。老婆婆手牽著個四五歲大的孩子,孩子頭髮亂得像蓬荒草,臉髒兮兮地,嘴角流著涎水,分不清是男是女。那小媳婦的懷裡則抱著個小不點,那小不點不過幾個月大,用塊白底藍花的花布包著,小手在空中亂抓,哇哇地哭個不停。豐長命雖然生得英武,卻有著一副見不得眼淚的心腸,尤其看那女人懷裡的嬰兒可憐,心一軟把剛燉熟的野兔連湯帶肉盛一碗端出去。那個四五歲的孩子餓極了,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