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書來。張鴻遠也覺察到兒子在挑燈看書,便一反常態沒去阻止。
此時的劉瑞芬,則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顯得異常寧靜。她既沒有為兒子給全家帶來的榮耀而喜形於色,也沒有逢人就講,大肆宣揚。雖然常跟她在一起拉家常,扯閒話的老婆媳婦們偶爾問幾句:“你兒子真有出息,平時是怎管教的?”“是不是每天學習也不幹營生?”劉瑞芬心不在焉地答上一句:“跟他老子一個德性。”
誰也說不準劉瑞芬為什麼一反常態,既沒有得意洋洋大吹大侃,也不借此機會鄙視秦花妮一幫兒子,退學的退學,沒退學的接二連三給家帶“大雞蛋”。
平靜,並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擁有的。
像劉瑞芬這種風風火火的性子很難擁有一種平靜,然而,一種全新的從未有過的神秘的滿足和佔有卻給她帶來了從未有過的平靜。這種平靜包容了她的一切,思想、慾望、仇恨、怨氣等等,等等,一種能使她超越現狀的情感使她迷醉了。只有迷醉,充分迷醉中的人,才會有如此奇特的平靜。
張鴻遠並沒有發現劉瑞芬所表現出來的特有的平靜。
一個人對一個最熟悉不過的人身上的變化是會覺察到的,但往往是最關鍵最重要的最隱秘的變化卻不會輕易覺察出來。
也許,張鴻遠感情世界中糾糾纏纏的事太多了,思維反而變得麻痺而缺乏敏銳。也許,張鴻遠確實上了年紀了,年輕時候爭強好勝的激|情疲軟了,因而對自己的老婆關心和愛護也淡化了。也許,是他太自信,自信地認為他的女人決不敢背叛他。
西北風越過登雲山,在村裡村外徘徊著,像瘋子吳志願似的,人們雖然不喜歡它,但也不鄙視,而以平靜的姿態接待它。
報完年度報表,已是晚上九點多了。張鴻遠迎著西北風,向家走去,只見三觀廟裡,隱隱閃出了燈光。三觀廟自七六年三位偉人相繼去世曾做過靈堂之後,一直是空著的,現在,由村文工隊佔著,排練節目。建英就是今年組建文工隊時,入選的。
張鴻遠不喜歡女兒參加文工隊。他的腦子裡一直遺留著舊社會對戲子的看法,唱戲是下三爛。戲壇是個雜缸。但是,建英參加文工隊的積極性特別高,而且是大隊特別挑選之後入選的,所以,張鴻遠沒有明確加以阻止。此刻,他見三觀廟燈光閃亮,便下意識地拐上廟門前的走廊。
這是一條近二十米長的走廊:走廊東側用青磚砌成花欄,花欄上用巨大的青石壓頂,花欄下,是二米多高的青石牆體,用白灰粉刷後寫著:戰無不勝的毛澤東思想萬歲——十二個大字,孩子們經常在花欄上爬上爬下,走廊入口處的欄邊已不知倒塌了多少回,當然也不知為人們修復了多少回;走廊的西側是三觀廟廟牆,牆上有兩塊四方形板報,張鴻遠的兒子張建誠會帶著班裡的同學定期更換板報,牢牢地佔領著這塊宣傳陣地;走廊裡青磚地已變成了凸凹起伏的丘陵地段,白天裡可以看到,凹陷處的乾枯的苔蘚依然保持著暗綠色的本色;走廊西牆角線積土上一星星綠色的——蒿草十分刺眼,彷彿是佛經上稀疏難懂的神秘的經文;座西朝東的廟門、門頭的貓頭滴水、大門的獅子頭門環、門柱下負柱狻猊頭,全被子紅衛兵小將們砸了;只有廟門前青臺階兩側的斜青石條,被玩耍的孩子磨得的閃閃發亮。
進了廟門,正殿裡亮著燈,但卻空無一人,文藝排練結束了。張鴻遠正要轉身,見殿門上一動不動伏著個人影。張鴻遠是近視眼,平時不戴眼鏡,以為眼花了,走近殿門前時,依稀看出是“夜遊神”吳貴存。吳貴存長著一臉的麻子,身子不滿四尺,年過三十還沒成家,晚上不過十二點不睡覺,東家竄,西家跑,盡看人家小夫妻上床,大姑娘*洗涮,現在爬在門上專心一致地在看什麼。
張鴻遠個子高,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