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然而心中煩躁不安,於是他穿好衣服到院裡。只見北窯燈光昏暗,好像有人。張鴻遠推門進去只見十五瓦燈泡用報子圍著,下部透著碗口大小一束光亮,而且燈泡吊的很低,建誠在燈下看書看得入了迷,張鴻遠進了屋裡他卻不知道。
張鴻遠見兒子捧著書,雙眼彷彿在流淚。他本想教訓兒子幾句,提醒兒子不要對閒書這麼入迷,可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兒子用報子將燈裹起來就是為了防範被父親發現,怕受到父親的責罵,張鴻遠意識到了兒子對他的敵意,悄悄又退出屋裡。
從東邊隱約傳來了電影中粗重洪大的對白聲,那對白聲在夜幕中傳開,只是一種模糊不清的奇怪的讓人琢磨不透的吶喊、呼叫、囈語。張鴻遠開了街門,想去大操場,看電影是其次,主要是為了散散心。
然而他剛走到大槐樹旁,聽到大煙筒家的街門“哐”地一響,接著傳來一聲輕輕的咳嗽。那咳嗽雖輕,但在夜裡傳的很清,而且張鴻遠也聽得很清,是劉瑞芬的咳聲,她沒去看電影?
張鴻遠心中閃過一陣撕心裂肺的電波,不由得引起一起一陣劇烈的咳嗽。他的咳嗽是強烈的,而且也是長久的,喘息方定,再聽時,沙石坡上並沒有人走下來,而且也沒有絲毫聲響,四周一片死寂,靜得能夠聽到大地的呼吸和地核心臟的跳動,張鴻遠搖搖頭,心想,也許是自己聽錯了。
張鴻遠邁步向大操場走去。走到東頭嘴,他又產生了疑惑,於是他又返身回到家中,推開了家門,開燈看時,屋裡空無一人。張鴻遠的心如石頭落了地,這時,古道上響起了人們吵雜的說話聲和雜亂的腳步聲。電影散了。
張鴻遠的心上籠上了一層看不透又除不掉的陰霾。
眼看春節來臨了,冬天的山莊洋溢位了一種令人不由自主感到喜悅和歡欣的氣息,這種氣息一般人是看不出來的,只有像張鴻遠這種多愁善感的人,才能體味到大自然的變化,尤其是微妙的變化。站在大隊部門前,眼望那裸露的紅色肌膚的東梁、南梁,在冬天蒼白的陽光照射下,像一支粗澀的蠻橫的樂曲的律動,給人以粗重的思想。
張鴻遠熟悉那一片紅色的泥土,土質、氣味,以及每一片土地上的草木、花果。他像無數次撫摸過自己的肌體那樣撫摸過那一片片土地,望著那經歷了無數個日日夜夜風吹日曬的山脊泥土,那粗壯、倔強、永恆、挺拔的氣性深深感染了張鴻遠,有時,瞬間會出現了一個奇怪的念頭,張鴻遠想:“如果我是這永恆的大地該多好呵!”
上午的時光很緊張,處理報銷、借款、出入賬務、開會。尤其是開會,不開則以,一開會吵個不休,有時吵得動了肝火,罵了祖宗三代,才不歡而散。
今天上午,張鴻遠與前來報銷差旅費的張守荃吵了起來。
“這多出來的八毛不能報,夥計,扯了吧。”
“怎?主任都簽了字,怎不報?”
“主任簽了字,只能說明這筆業務是可以報銷,至於報多少,什麼該報,什麼不該報,那是會計的事兒。你不懂,交點學費,我教教你。”
“扯淡,報不報還不是你一句話,籤個字兒?說該報,就能報;說不該報,也不是由你編的!”
“編,紅標頭檔案,白紙黑字,能編?借給我一百個膽,我敢編?夥計,開玩笑也得有個譜,沒譜的事,你不怕,我還想睡個安穩覺嘞。”
“睡,我也不是不讓你睡。愛怎睡,睡死你,一覺醒不來,關我屁事。你給我報了這八毛就睡不著了?也不是你家的錢,怎這麼霸道。”
“誰霸道?你才霸道。公家的錢你想要就要?也不是你家的?”
“你家的?要是你張鴻遠家的,貼我錢也不要,嫌臭。”
“你說誰臭?”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