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吳思一字一句的講述下,一件陳年往事逐漸呈現在了吳希眼前。
治平二年,春三月,蘇軾已從陝西鳳翔府籤判任上代還,在京暫領判官告院的差遣,等待著朝廷的進一步安排。
此時,一位多年未見的故友恰自東南來京,向吏部流內銓述職的同時,遍訪諸友。
此人當年與自己是同年進士,共同在京備考期間頗多往來,蘇軾自然早早接到了對方書信,也約定好了時間款待酬唱。
這友人正是吳希的父親吳津吳子度。
不過,不比對方卸任知縣後的短暫閒暇,蘇軾此時剛剛接手新工作,自然有些忙碌不堪。
因此,兩人的相見被他一推再推,直到得知對方已然接受了下一任命,不日將回東南履新,他才終於意識到若再不見上故友一面,便又要經年離別而難相逢了。
於是,蘇軾當天向上官告了假,急匆匆自官告院的繁雜公務中脫出身來,趕往吳津下榻的懷遠驛。
那也是當年兩人同在京城時,一直以來的居住所在。
待等他趕到那裡,卻又得到了一個十分驚喜的訊息。
吳津因為其自身出眾的文辭能力,被當朝宰相韓琦看好,薦舉給了英宗皇帝。
而英宗登基不久,自然求賢若渴,復又將吳津挽留在京。
如今他正在等待審官院按制度為其改授京官,而後便可以參加下個月的學士院考試,透過後就將被授予館職,或許能夠從此躋身輕貴詞臣之列。
蘇軾自己當時同樣在準備這一項考試,制科第三等出身的他不需要什麼特殊舉薦,天然有著所謂“一任代還後試館職”的特權。
當夜,許久不見的兄弟二人酩酊大醉了一場,之後又在汴梁城周邊把臂同遊了一番,而小吳思便在此期間一直跟在自己父親和蘇叔叔身邊。
“那天下午,爹爹左腿的老毛病又發作起來,而我卻吵著非要出去玩。蘇叔叔於是牽著我去了郊外抓蜻蜓,不過沒想到那天卻下起了大雨。”
小吳思一邊講述著,一邊微微有了些內疚的情緒,吳希敏銳地發現了這一點,伸手揉了揉對方的腦袋。
“接下來呢?出了什麼不好的事嗎?”
小吳思面對此問卻有些詫異,反問道:“爹爹從沒跟二哥講過這些嗎?”
吳希卻有些啞口無言,便是講過自己也不知道啊?
不過吳思很快就為二哥找到了合適的理由:“也是,當時二哥你纏綿病榻了好久,而等你好起來了,父親便又日漸消沉,漸漸不願與我們多說這些事情了。”
吳希點了點頭,示意對方繼續說下去。
“那天一場大雨,把我和蘇叔叔攔在了山中一座破敗的寺廟裡,前後不得脫,左右不能走。而廟宇建築頗有傾倒之危,蘇叔叔為此急得不行。在驛站中苦苦等待的爹爹終究還是拖著病腿,一路上山來尋我們。”
說到這裡,小吳思眼圈裡已然有著淚滴打轉。
吳希輕聲勸道:“若是心中難過,我們不如不提這些了。”
吳思倔強地搖了搖頭接著道:“本來一切都好好的,爹爹順利找到我們,言明來時問了山下老農,這雨短時間內停不下,於是便領著我們朝山下走去。半路途中,突遇落石滾下,爹爹他為了保護我和蘇叔叔,奮力將我們推到一旁,自己卻被落石砸在了病腿上。”
言罷,小吳思眼中淚水已然滾滾落下,心疼得吳希趕緊將之攬在懷中溫言安慰,久久方才止住。
之後的事情吳希便能猜個八九不離十了,無非是徹底瘸了腿的吳津,從此再不適合留任中樞進而失去了改官的機會,更遑論什麼考試館職了,只能黯然返回東南。
“說......說遠了,這就是我第一次見蘇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