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到達潁州的前一天,種建中對吳希提出建議,表示必須容儀仗稍作休整。
否則衣冠不整、禮器不齊地到了人家歐陽修家中,恐怕反而會被誤解為官家不尊重老臣。
即便心中有萬分急切,吳希仍舊聽從了對方的說法,允許整個使團在離潁州州府不遠的一處鎮子休整了半日。
這不僅僅是使團這邊的切實要求,而且此時也該著人先期通知潁州官府和歐陽家,請他們做好迎接天子使者的準備。
總之,當他們來在潁州首縣汝陰縣之時,正是一個豔陽高照的中午。
而在城外十里,正有一干人等準備對天子使者遠接高迎。
“在下潁州知州李評,敢問可是天子使者錢塘吳冀之一行嗎?”、
正當吳希等人越發靠近迎接的地方官吏時,便遠遠聽見為首的一位緋袍大員如是問道。
沒錯,此時的潁州知州,正是之前那位被王安石趕出朝堂的李評李持正。
原本按照王相公的心意,該把這李評貶得遠遠的才是,省得留在近邊礙眼。
一開始官家也是這樣的,把對方發配到了河北保州做知州。
奈何人家李評是個正經外戚出身,而且到底是有個好爹。
他那身為贈齊國大長公主親兒子的父親李端願,幾次三番找到官家希望不要讓兒子離開京城,哪怕是賞給一個沒什麼權力的在京官職也好。
最終官家到底是心軟了,而且畢竟李評事實上是在為自己辦事,才落到被當朝相公嫌棄的地步,於是終於改任他做了潁州知州。
吳希見一州長吏親自迎接,哪怕對方實則是給自己所代表的官家的面子,但又哪裡敢託大,當即急匆匆翻身下馬,往前答話。
“在下錢塘吳希,見過持正公。”
李評面上微微露出喜色,卻又旋即收斂,畢竟吳希此行是來探視將死的歐陽修的,相談甚歡在此時並不是一種合適的場面。
“前時本官離京赴潁,而冀之自潁州北上,卻是緣慳一面。今日見得冀之,總算是了卻了三分遺憾。”
吳希笑著與對方客套了幾句,對於這個天子近臣,他也不好交往過深的。
轉過頭來,卻發現歐陽修的三子歐陽棐赫然在列,吳希向李評告罪一聲,復又來到身著深綠色官服的歐陽棐身前。
“叔弼兄,在下去而復返,卻不知歐陽公現下身體如何?”
歐陽棐一時間有些百味雜陳,一方面是真心替眼前這個自家父親欣賞的年輕人高興,另一方面卻是想到病得愈發嚴重的父親,也是有些黯然神傷。
良久,他也只是說了句:“好好,冀之啊,家父知道你進京後的成就,終日裡唸叨個不停,是真心為你高興啊。”
吳希見對方沒有回答歐陽修身體如何,卻也沒有追問,他也知道情況必定是不好的。
“勞煩歐陽公掛念。咱們不要耽擱,不如這就往歐陽家去吧?”
後一句話,他是同時向李評發問的。
歐陽棐、李評自是都無意見,於是吳希重新回到儀仗佇列翻身上馬。
而李評和歐陽棐以及地方大小官吏們,自然是該上馬的上馬,該上車的上車,浩浩蕩蕩充作天使儀仗前引。
潁州首縣汝陰縣城並不大,沒多久,一眾人馬便來在了歐陽家宅邸門口。
吳希再次下得馬來,卻是自懷中摸出一份制書。
這是他離京之前,官家命翰林學士曾布所書對歐陽修的推恩大詔。
“叔弼兄,歐陽公可還能起身嗎?”
歐陽棐目光暗淡地搖了搖頭:“自前幾日起,家父下半身便幾乎癱瘓,已經難以行走了。”
吳希抿了抿嘴,卻道:“那還請叔弼兄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