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希尚在黯然情緒之中,沈立、蘇軾也是各自無言,正當此時,一旁沉默了許久的沈括卻笑著開了口。
“諸君何故默然?在下的使命可還沒有完成,請各位稍緩情緒,聽我宣諭。”
說罷,其人轉到臺上站定,同為使者的陳襄,也當即走下臺階,恭敬下拜。
“蓋聞‘十室之邑,必有忠信。’誠哉斯言。錢塘吳希者,少年英才,或贊為文華之士,朕甚嘉之。然其潛身草澤,得非懷讜直者難效於有司乎?其令舍人院召而試之,但有可取,高爵厚祿,朕不吝也。”
聽罷此諭,吳希略感激動,這是賭對了!
此刻,他終於明白了皇帝和宰相的意圖。
他所上之策,至少在皇帝和宰相看來,仍舊是有補於國家大政的。
但若是對他多加賞賜,那麼就等於是變相承認新政的過失,而此刻他們自然不能這樣做。
最起碼在國庫虧空補足、三冗問題緩解之前還不能。
因此,對於他的策文,相公王安石公開加以訓斥,卻沒有對他施以任何懲罰。
而對於其文學水平,皇帝卻公開表達了認可,專門派遣使者加以慰勉,甚至還賜下了召試舍人院的機會。
一旦透過舍人院的考試,那麼吳希將再不是白身,怎麼著也能混上個一官半職。
心中思慮流轉,卻不耽誤他當即躬身下拜,感激皇恩浩蕩。
其餘人等以陳襄為首,自然也都對吳希這位未來的同僚祝賀了幾句,隨後便都放下架子,轉入州府後堂吃喝起來。
席間,陳襄等人多次誇讚吳希年少有為,將來必定大有成就。
吳希一時間被說的不免有些熏熏然,不過畢竟經歷漸長,其人還是好好剋制住了性情,沒有飲太多酒。
倒是沈立一時高興,最後喝得近乎爛醉如泥。
不料這次蘇軾倒是出奇得酒品不錯,沒有像往常那樣喝多之後吵吵鬧鬧,大概是有些什麼心事的緣故。
總之,這一番宴飲算得上是賓主盡歡,吳希作為小輩,自然而然地承擔起了照顧眾人的責任,負責將眾人送回休息之所。
好在沈立宅邸距離州府並不算遠,而初來乍到的陳襄、沈括紛紛表示要借宿於沈宅,吳希一併將他們送回去後,便改道來在了蘇軾家中。
想來自家老師是有些話要囑咐給自己的。
果然,進得門去,便見到蘇軾毫無醉態地端坐在院中石凳上,儼然也是在等待吳希的到訪。
“老師在等學生嗎?喝了許多酒,不如早點安歇睡下。”吳希邁步來到蘇軾身邊站定,言語間關懷著對方身體。
蘇軾輕笑一聲,道:“為師若睡下了,豈不是讓冀之就此撲空?坐下說吧,當下有哪些疑問。”
“唯。”吳希答應一聲,也是不客氣地坐在了一旁,問出了最為關切的問題,“沈公擢升參政,為何老師卻受了扣除俸祿的懲罰呢?”
蘇軾點了點頭:“還算你孝順,知道先問你家老師的情況,而沒有迫不及待地問自己的事。”
吳希靦腆一笑,這點情商他總還是有的。
“此事說來也不復雜,而且與朝廷對你的賞罰有所關聯。”蘇軾也不繼續逗弄自家學生,幽幽開口道。
吳希卻有些恍然,追問道:“之所以罰老師您的俸祿,難道是為了表明宰執們對我那篇策文,並不認可的態度嗎?”
蘇軾緩緩頷首:“說得沒錯。你那篇策文,明眼人都知道其合理性所在。即使不確定新政實施的未來,會否真有那麼嚴重的後果,但你所說的那些弊端,如今恐怕在一些地方已經有所顯現了。”
說到這裡,其人又是一聲嘆氣:“總之朝堂諸公多數不是蠢的,而當今官家更是聰明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