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踅摸到屋外水缸旁邊,都不拘那連缸蓋都沒有的破水缸裡蓄著的是天落無根水還是陳年漏簷水,沾灰帶土的瓜瓢伸進去掏個缸底兒一口喝個乾淨,再對付著拿手抹一把臉,這也就差不離打算著出門。
也都不拘白天黑夜,出門這位爺自然是溜牆根、蹭房角,一雙糊滿了眼屎的死魚眼木木呆呆四下裡踅摸,但凡是見著個臉熟的街坊、照過面的鄰居,立馬就能趿拉著一雙破鞋湊過去,把那一雙雞爪子般的巴掌朝著人家跟前一伸,不拘袖子、衣角抓住一處。膝頭一軟便撲跪在人跟前,一張臉上眼淚鼻涕翻湧沸騰的直奔著人褲腿長袍上湊了過去,生訛硬詐地只求幾個大子兒打發。
哀告連連地賴得叫自個兒抱住的那位倒黴人物朝著地上扔了倆大子兒,嘴裡邊已然把人家叫了無數回親爹的主兒立馬鬆手撲過去撿起那幾個大子兒揣在懷裡,全不顧身後那急匆匆避開自個兒的倒黴人物罵遍了自家八輩祖宗,連滾帶爬直奔著街邊衚衕裡尋那煙膏子浸出來的涼水喝過一碗。這才算是半死還魂、爬起身來接茬想轍弄花銷。
照舊是不拘人家忘了收拾的破舊衣裳、門角落擱著的銅尿盆,衚衕裡小廟神臺下邊供奉的香燭頭兒,能換錢的玩意一概捲包兒拿走。要撞見運氣好的時候,扒光一個街面上躺倒的醉鬼,把那些個到手傢什換了錢的的主兒立馬就能老馬識途直奔四九城中混熟了臉兒的白麵兒館子,進門先把懷裡揣著的銀錢朝著櫃上一擱,急三火四攥著換來的白麵兒扭頭奔了破敗家中。
哆嗦著手指頭,吸溜著清鼻涕,街邊牆上剛撕下來的告示紙卷一撮菸頭兒裡面摳出來的菸絲末兒。再摻和上那當了命根子帶回家的白麵兒捲成一指頭長短的喇叭卷兒,顫悠悠劃一根洋火點著後深吸一口,立馬就能從嗓子眼裡鬼上身一般嗥叫半聲,渾身跟沒了骨頭似的癱軟下來
迷迷糊糊過足了癮頭,再把剩下那點兒白麵珍而重之掖進了枕頭底下,順勢扒拉下身上衣裳、腳上破鞋,野狗鑽洞般鑽進了髒兮兮的破被窩裡面把眼一閉,這一天就算過完!
像是這路抽白麵兒上癮的主兒。遲早就逃不過斷了白麵兒犯癮發瘋後上吊投河,要不就是一口白麵兒下去之後生生抽死。除了那些個開白麵兒館子、做缺德買賣的住家還能多少瞧他們一眼。旁人早拿著這路人物當了活死人,遠遠瞅見了趕緊繞道兒,也免得叫沾染了晦氣上身!
打眼瞧著聳著肩頭戳在櫃檯前面的陳癩子,再瞅瞅陳癩子剛擱在櫃檯上頭的二三十個大子兒,賽秦瓊手底下貼身的跟班碎催駝爺眯著一雙斜楞眼,呲著一口黃板牙。吊著嗓門朝陳癩子吆喝開來:“我說陳癩子,你這是真把賽爺開的這買賣當了洋人善堂不是?就這麼二三十個大子兒,裡頭還一多半是天津衛私造的水漂兒錢(注1),就這你還想抽白麵兒過癮當神仙?”
一任駝爺叫嚷喝罵,站在櫃檯外邊的陳癩子卻像是全然沒聽見駝爺喝罵一般。只是一邊吸溜著清鼻涕,一邊朝著駝爺打躬作揖,口中也是含混不清地說道:“駝爺您行行好您行行好打發一口就得一口就得”
伸著一根手指頭,駝爺一雙斜楞眼倒是當真不耽誤瞧東西,三兩下便將櫃檯上那二三十個大子兒當中規整些的銅錢挑了出來,一巴掌掃到了櫃檯下邊的錢匣子日,這才朝著在櫃檯外邊打躬作揖的陳癩子叫道:“我說陳癩子,甭說駝爺欺負你——上回你拿過來換白麵兒的那掛軸畫兒,有明白行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