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因他的笑容總是帶著一份陽光般的燦爛,並不讓人著惱,最讓人印象深刻的便是他那雙眼睛吧,現在的他是緊閉著雙眼的,若是睜開,那黑深如墨、閃亮如星的眼神,是否能象那自由的夢一樣吸引著自己?是否能承載夢中那灑脫逍遙的無邊江海?可為何,他方才望向自己的眼神也有著幾許猶豫與掙扎呢?
藍徽容緩緩站起來,從室內拿出一床薄被,蓋在孔瑄身上,默立良久,輕聲道:“你說話總是真真假假,你的心裡也有痛苦與不安吧。不管怎樣,謝謝你了,我終是不能留下來,明日,若我能活命歸來,定會再與你飲上幾杯,若是喪身於陣前,你也不必再記住我這個人了。”
她環視院內,寧靜而清馨,微微流動的酒香更讓這處多了一絲生動的氣息,她深深呼吸,終提氣躍上牆頭,在夜色深沉的安州城內遊走。
她在城中穿行良久,尋到一處似是官宦之家的大宅,見宅外宅內一片漆黑,從後院處翻牆而入,細聽片刻,院內毫無聲息,院中也頗多被丟棄的細軟,可以想見,當慕王軍敗退,安州城被圍之前,這處宅子的主人便已南下逃生去了。
她尋到似是女眷居住的院子,院中還有一口水井,她心內一喜,入室點燃燭火,只見室內頗為清雅,簟展雲紋,薄紗美繡,磚鋪錦毯,還隱有檀香雅淡,只是細白瓷花瓶中插著的玉簪花早已凋謝發黃了。
她從院內井中打來井水,倒入內室木桶之中,緩緩除去衣衫,忍住那透骨的清涼,任這清涼冰鎮住內心那團熾熱的烈火,也任這清涼激起骨間那抹高傲的決然。
她開啟衣櫃,只見櫃內薄紗雲綃,鵝黃淡綠,淺緋流紅,顯然這屋子居住的曾是一位大戶小姐,她的手在衣物上沙沙劃過,最後停在了一件青色長裙上。
她坐於繡凳上,攬過臺上銅鏡木角,輕輕梳著烏雲般的長髮,楠木桌上簪釵輕橫,步搖蒙塵,她凝望著銅鏡中那張太久沒有細看過的女兒妝顏,一股愴涼的熱血直湧心頭:母親,容兒無法完成師太交予的任務,也無法完成你的遺命了,那慕王爺不知會如何對待容兒,但容兒不願去想了,安州城被圍,鐵牛舅舅已逝,容兒要為他報仇,要去與那娜木花決戰,母親,容兒要以本來面目,要以女子之身,要用您十多年來的悉心栽培,去做這最後一件事,母親,您保佑容兒吧!
日色破曉,孔瑄濛濛醒了過來,身上薄被滑落於地,院中酒香猶存,雙葉蘭上露珠輕滾,架下卻已不見了那個清瘦的身影。
他猛然跳將起來,奔入室內,又奔回院中,默立片刻,忽然苦笑:“你若就這樣走了也好,只是我真沒想到,竟會是你。罷罷罷,當我從來不曾知道吧。”
他回望小院一眼,感覺過去的這夜如同一場傷感壓抑的夢,夢醒痕跡依稀,淡淡悠悠,嫋嫋散於晨光之中,他終提氣躍過牆頭,奔回太守府。
剛入府內,慕世琮揹著手踱了出來,冷目中隱有不悅:“你昨夜帶著方清去哪了?他人呢?父王去城樓前還在問呢。”
孔瑄淡淡一笑:“見他傷心,帶他飲酒去了,倒是我先喝醉,早起便已不見了他。”
慕世琮還待再說,一名將領匆匆奔了進來:“侯爺,西狄軍押著聶將軍叫陣了!”
慕世琮與孔瑄急趕至城頭慕王爺身側,俯視城牆之下,西狄大軍鎧甲生輝,刀劍耀目,戰馬驃容,陣形齊整,陣前一人披頭散髮,被關於囚籠之中,仰頭之間,二人看得清楚,正是聶葳。
慕世琮熱血上湧,便待轉身,可一觸及慕王爺清竣的目光,似有寒冰沁膚,腦中浮現那個‘忍’字,又停下了腳步。
城下囚籠旁,娜木花一襲白衫,未著盔甲,只是將昨日輕束的長髮織成兩個大辮,垂於胸前,一通戰鼓擂罷,她打馬上前,大聲呼道:“慕少顏,素聞你戰功赫赫,原來也是隻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