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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部分

現在畫些什麼?”周浩轉了個話題,問著於蓮。

“畫花。”謝若萍替女兒回答。

“玉蘭嗎?”

“不,我們家有許多好看的菊花。”於蓮說,“美不勝收,有一盆‘曉雪’,真正的百花齊放,開了一百二十幾朵。”

周浩笑了,對站在視窗的於而龍說:“聽見了嗎?真正的百花齊放,這麼說,難道還有——”

“當然,我們已經領教夠了那種非真正的百花齊放。”

謝若萍向路大姐抱怨:“他們爺兒兩個,一唱一和,盡說些不鹹不淡的話,有什麼用呢?我一直不贊成蓮蓮搞上層建築,那是玩火,弄不好就燙了自己,和走鋼絲差不多,隨時都會來個倒栽蔥。前些日子為出口畫百花齊放,總該保險係數要大點了吧?也出了問題,他們說什麼?百花齊放跑到國外去了,反過來說,就是國內沒有百花齊放的意思,也就等於間接的,用隱含的敵意否定了大好形勢。”

周浩樂了,不相信地問:“果然有這種高明的審判官麼?”

“虧他們挖空心思,琢磨得出!”路大姐撫摸著於蓮的秀髮。

“看來,路媽媽當年支援你學美術,是錯的嘍!”

“我們都沒有學美術,難道錯還少麼?”周浩說:“把那幅畫買回來,我付錢。”

“我為你再畫一幅算了。”

於而龍抗議:“我可沒法再給你找來那麼許多品種的花卉!”

“送你兩瓶茅臺,二龍!”

於而龍笑著擺手:“不稀罕!不稀罕!”

他又想起陪著蓮蓮去百花塢寫生的情景,在老兵面壁的情況下,她才接受這項保險不會出錯的任務,誰知道世界上沒有什麼絕對的事物,不走運的蓮蓮哪!

真可惜了那麼多的花呀!

然而遺憾,當現在於而龍非常需要一把花的時候,卻連一支花都搞不到;雖說即使他空著雙手,站到蘆花的墳前,她也決不會責怪他的。可是他記起了一篇魯迅的小說,就連夏瑜的墳頭上,還飄著一束淒涼的白花,難道三十年後,他卻連這點心意都不能盡到?怎麼能原宥自己?三十年,三十年後第一次踏上她的墳頭呀!

他透過窗欞,就在飲食服務部的後院裡,看到了一個如錦似繡的花壇,月季、迎春,還有幾支白色的笑靨花,黃色的金縷梅和已過盛花期的芍藥,都簇擁在小小的天地裡,翹首弄姿地開放著,怪不得有些小蜜蜂在客堂裡營營嗡嗡地飛舞。

他向那個服務員招手,她以為又要吃什麼,仍舊一揚脖子:“買票去!”

“不,我是想麻煩你——”

她不以為然地走過來,問道:“什麼事呀?”於而龍聽那直撅撅的語氣,知道她對待穿非毛料衣服的顧客,肯定聲音決不會更悅耳動聽的。

於而龍話剛出口,就有點失悔了:“小同志,後院裡是誰家的花?我能不能掐一把?要是肯收錢的話,那就更好了。”

假如小狄在場就好了,她肯定會用對方無法謝絕的動人語言,來打動鐵石心腸的服務員。但是話從他嘴裡出來,像盛過醋的瓶子又去裝酒,完全變了味,本來討兩支花是樁風雅的事,卻引起了誤解。那位女服務員警惕性高得出奇,臉色陡然變得蠟黃,像被水蠍子蜇了一下似的,猛地退後半步,打量著衣冠楚楚的食客。因為在她的頭腦裡,馬上映出她入迷的反特故事片,幾乎都成為模式了,所有敵特在接頭時,都要使用曖昧其詞的聯絡暗號。好端端的問起花啊草的幹什麼?於是她盤問起來,在這裡,可別認為她不禮貌,她在履行一種神聖的職責。

“你好像是從挺遠的地方來?”

“不錯。”

“有證明嗎?”

“沒有。”

“怎麼會沒有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