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來越大。這時候剩下的都是門外的市井人眾,不少專門起鬨的閒漢,一時間議論聲,口哨聲,倒彩聲鬧得雞飛狗跳。
胡班主在後面看著,眼睛一閉,罵道:“這哪兒來的……哪兒來的混賬東西?是來砸我的場子的麼?等你下來看老子怎麼收拾你。”
這時候他若上場,把那混賬拉下來倒也容易,但若這麼一來,這場算是徹底砸鍋,在甄府砸一場,恐怕淮上他們班子就別混了。因此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想上臺,只喜歡這小子是一時迷瞪,自己能緩過來,好歹把戲對付下去。又希望臺上經驗豐富的演員能機靈一點兒,提醒著那小子,把場面圓過去。
筱百靈和謝彥對戲,自然是先發現不對,忙給他使眼色。見他視若不見,心中也是著急,大聲叫道:“啊?那邊有人來了麼?”這兩句是用韻白念出,以示謝彥是在賣相,還在戲中沒有出來。
但謝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哪裡理會她說什麼?縱然她有千般眼色,也是給瞎子看了。
筱百靈見情勢不對,知道需要拉他一下,只是她在臺上是一追一逃的戲,自己若是反而像登徒子靠攏,豈不壞了人物?靈機一動,上前一步,叱道:“好個狂徒,著打!”一挽袖子,輕輕脆脆打了謝彥一個耳光。
臺上打耳光的戲份,向來是假打,但筱百靈氣他鬧場,真用了力氣。若是謝彥本體在,或有一分意識,筱百靈再練一百年也打不上,但這時謝彥魂飛天外,卻捱了個結結實實。
這一下謝彥目光一變,筱百靈只道他醒了,心中暗喜,卻見他目光一動,往另一個方向看去,下一刻,又是發直。
筱百靈驚怒,叱道:“好賊子——”又要打去,就見謝彥一伸手,抓住她的手腕。
筱百靈一怔,就見謝彥並沒看她,目光依舊斜斜上行,看向園中一角,他目光倒影中,一點白色幽幽閃動。
筱百靈跟著回頭,順著他目光看去,只看見一個少年的半面掠影。
卻見那少年站在牆頭上,白衣如雪,揹負三尺長劍,側面五官如雕刻一般分明,目光如寒電,俯視著掃過全場。他站立的粉白牆下,是一大片花圃,早春群芳已經盛放,但萬千紫紅在那一襲白衣之下,黯然失色。而咫尺之外酒酣耳熱的喧囂,更與他無涉。那一瞬間,四境無光,只有一個少年身影而已。
這就是她看見的全部。再下一刻,那少年已經背轉過身,消失在牆外。
雖然只是一瞬間,那少年的身形卻深深印在她腦海中,再也揮之不去。
那身形如電、如露亦如光,又似一把出鞘的利劍,將剛剛那一刻刻在魂魄深處,直入永恆。
無法形容的驚豔久久不去,筱百靈不由自主的沉迷下去,只覺得心中一根心絃剎那間崩斷,人也痴痴地呆住。
然而,少年的身形早已遠去,只餘下一段粉白牆和牆下重複光彩的繁英。
這時,就聽謝彥長嘆一口氣,道:“唉——”
這一聲氣不是白嘆的,戲臺上這是叫板起唱,不知所以的琴師立刻拉起胡琴,悠悠揚揚的曲調遮過了起鬨的噪音。
他要唱?
筱百靈覺得好奇,她可從沒聽過謝彥唱過戲,這個龍套大部分時間都用來跟團裡幾個旦角獻殷勤,而不是學戲,他竟也能唱?
謝彥目光亮起,湛然有神,唱道:
“驚鴻一瞥無蹤影,光芒四照滿園春。群芳俯首聽管領,蓋代風華迥出群——”
唱完這四句,謝彥手一鬆,跳下舞臺,穿過會場,消失在眾目睽睽之下。只餘下滿地驚愕的人群。
謝彥跳出圍牆之外,舉目往四周望去,但見四周盡是喧囂的街道。哪裡看得見剛剛那少年的身影?
不由得悵然若失。
他注意到那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