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恐夜深花睡去(前言)
古詩有“蜻蜓飛上玉搔頭”,我此時好比那隻蜻蜓,從園中池塘飛過來,恰好落在美人頭人,相互之間唯有一種驚豔與喜悅。我與畫即是這樣兩兩無心。 不經意間卻沉澱了一種深厚的美感,今終成十萬字。可成書。
讀畫多年,總喜歡對著他們(她們)浮想。但又無頭無緒。後來,我就把這些心情寫成了字,日日收集在這本《知君用心如日月》裡。我讀畫從不涉藝理,只憑一種相知的緣,對著畫,有感覺,就好。所以此書收錄的畫皆為宋明清以來的大家手筆。其實,也不是為了讀畫,說來說去,還是為了讓自己在浮華中求一種解脫,沉在裡面忘了一切是一種解脫,珍重和修為自己更是一種大解脫,比如我看書寫字,不經意間就寫過了十萬。再抬頭看天時,已是秋意漸深,頭上有賓鴻雁鳴。
中國畫緣源流長,人物畫流派紛然,我不敢沉在裡面,沉下去即會淹沒。我讀畫讀得純粹而不合理法。昔日陶淵明有讀書不求甚解,此語為我讀畫找到了開脫之言。陶公是大悟,我不過囫圇吞棗,但結果卻是一個,不求甚解便看不透,看不透便有著無盡的美感。看人如此,看畫亦然。知道得太多,會破壞初見時的驚喜與相知,所以我只願身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能入我眼的畫,我便對當時的一段歷史有興趣,走進去,撥開陳年的煙幕,看個究竟,這女子當是曾沐在怎樣的風裡。看看當時的社會經濟,看看附著在上面的文化。世風日景便如長卷一樣延伸開來,我驚喜,我從一張張展開在眼前的畫裡看到了那麼多過往的人物背影,或蒼涼或笑言,餘味如琴。畫裡畫外我能聽得見街市肆聲,深巷裡的鞦韆人語,看得見深閨畫堂春色豔,看得見深秋紅紫溪水喧,這才是我最喜歡的。
我在畫壇外遊走,其輕其淺又如蜻蜓點水,不願多作考證,只怕那裡太深邃消磨了那份好興致,只怕太沉太重,我小女子擔不起。寫畫卻是畫外之作,是感性的故事,一言一語一景一物只想與那個時代親和,與眼前當下有一種無言的相契,即是我想要的。每章每篇都幽幽地訴說著畫中的人物故事,以及那年那月那個女子的一腔深婉的曲意,一懷難銘的愁豔,那種欲說還休,欲訴還斂的幽柔,卻如昭昭日月,照在彼時的天空。
“但是相思莫相負”,是經歷過再回晤時一聲蒼涼的祝願。
無論漢時的深宮紈扇,還是唐時的春風牡丹,曾經怎樣的瑤臺盛宴,怎樣的曲盡心意,結局都逃不掉宿命的安排,終是孤涼地萎謝。那繁華歷盡的最後一笑,那漢家陵闋的一點長夜寒燈,最是讓人意喪而魂斷。但也終有“紅拂女”抗命的慷慨與壯闊,她是得了一人,便得了一切,完美得讓人千古欣羨。牡丹亭上春花飛墜的一枕好夢,讓人明白愛的深摯,可以使人生而死,死而生。
愛原本簡單,愛原本深摯,讓愛善終。
“綠窗紅豆打鴛鴦”,有著民間女子知心知意的貴氣,不論青樓不論良家,不過是為得一夫而刻盡曲意,極盡柔腸。情苦情累情烈卻無人說不能說不可說。 輪到相思沒處辭,眉間露一絲。不過守著一庭風日,終日憑欄。
愛君筆底有煙霞,那煙霞是歌女舞伎臉上的一抹紅。婉媚得醉人筆鋒。風塵中的女子無論是在宋代的詞壇還是在清代的畫壇,都是用來潤澤文人筆墨的。晚清仁女便是這嬌俏的待嫁紅粉人,日日對花花不語的愁豔中,有一種嬌嗔,有一種內心的掙扎。
讀讀寫寫,原來詩境畫意皆在這紅塵人事裡。
“記得去年今日事”,是一種光陰緩緩的感覺,那種簡曼,唯有心領神知。
畫堂深處,燕飛人靜,流年的光陰,要一刻一刻握在手中指間,惦量著過。一時一辰,數著玉漏聲聲,卻總嫌它遲遲。可是那堂上欄前苦心的人啊,
只恐夜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