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它輕蔑地看了一眼爛成肉泥的吳偉民,抬腳將他的眼珠踩爆,嘖了一聲:「跟人類合作就是這點不好,他們實在是太貪婪、太不聽話了,這時常讓我感到憤怒。」
謝隱大步走到它跟前,「江警官」卻一點都不怕,因為它知道,這具身體的主人並沒有死,只要對方沒有死,父親就不可能下手殺它,即便他有這個能力。
「江警官」仰起脖子,「快,扭斷我的脖子,不過我要提醒你一點,那就是你殺得死這具身體,卻殺不死我,她死了,我可以再找下一個人類寄生,你永遠傷害不了我,當然,我也傷害不了你。」
說到這個,「江警官」有點遺憾,它是真的真的很想吃掉父親,可它做不到,它沒有這樣的能力,「父親,我們從人類的身上學會了貪婪、背叛、吞噬,還有無休止的怨恨。」
謝隱清楚地看見,「江警官」血紅的眼珠,與其說是紅色的眼珠,倒不如說是一枝正在燃燒的冰冷紅蓮。
謝隱曾被鎮壓在紅蓮地獄中,焚燒他靈魂的,正是這無休止的紅蓮業火,雖是業火,卻冰冷無比,人身上的皮肉分離成片,恰似朵朵紅蓮,燒盡世間罪惡,亦灼邪念汙穢。
謝隱從對方的眼珠裡看到了那個靈魂被撕碎鎮壓在地獄,日日夜夜受業火焚燒的自己。
他心有怨恨,於是業火燃燒更甚,只要這怨恨一日不消,業火便不會熄滅,可是……他逃出來了。
即便在地獄中的記憶已經回來了大半,但自始至終謝隱都想不起來,自己當初是怎麼離開紅蓮地獄的。
「江警官」的話與眼睛,令謝隱又陷入了過往的回憶之中,「江警官」則彎腰拈起一點肉泥,正要送入口中品嘗,謝隱突然握住了它的手腕,然後兩人對視,他一字一句地說:「從她身體裡,滾出來。」
從他握住它手腕的地方開始,業火瞬間燃燒,「江警官」發出一聲慘叫,下一秒黑霧便脫離了人類身體,消失不見。
江警官倒了下去,謝隱將她扶住,這才發現那些黑霧不知何時已經盡數散去,整個派出所一片死寂,只不過眼下他沒有時間去思考太多,江警官需要做急救。
因為這裡只是個小鎮,整個派出所全部警力加在一起也就二十來個人,算上市局來的孫警官等五人也不到三十個,但倖存者只有三個,分別是江警官、餘警官還有另外一個管戶籍的女警,就剩下這三個人了。
謝隱給她們都做了急救,她們清醒後意識到那不是幻覺也不是夢境而是現實,三人都無法接受,其他人都死了,到處都是血肉與骨頭,甚至無法分清誰是誰。
受傷最輕的餘警官撲到了固定電話旁邊,一遍又一遍試圖聯絡市局,但沒有用,她們的通話範圍被限制在小鎮之中,而死去的人越來越多。
天很快就要亮了,等天亮了,她們要如何向小鎮居民解釋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還有這些本地警員的家屬,要怎麼告訴他們,就這麼一夜,死了二十多個人?
還有被抓的吳偉民,原定計劃是把他送去市局等待審判,現在人早就炸成了煙花,什麼都沒剩下。
怎麼辦?這讓她們怎麼辦?
江警官捂臉痛哭,她無法理解究竟發生了什麼,從小到大所受到的教育與這個小鎮的詭異無比衝突,這讓她有種神經錯亂的感覺,甚至於現實與幻想的邊境都開始變得模糊不清。
剩下兩名警察也都呆呆地坐著,就這樣看到太陽逐漸升起,但這噩夢般的景象卻並沒有就此消失,甚至於陽光照到她們身上時,乾涸的血跡仍舊令人觸目驚心。
謝隱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從未有那一刻像現在這樣,令他覺得自己是個一事無成的廢物。
所有人,所有人的靈魂與意識都不在了,甚至於那些黑霧也不知道去了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