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濟運忙起身倒茶,他忍不住想打哈欠了。服務員看見了,飛快地接過茶壺。李濟運並不是真要倒茶,他只想轉身掩飾哈欠。他在這種場合,聽見官腔就犯困。
劉星明舉了茶杯敬熊雄,說:“熊局長,您要多來縣裡指導。我交待過,凡是上級部門的領導來了,必須向縣委、縣政府報告。如果縣委、縣政府事後知道,算是部門領導失職。”
熊雄說:“我到縣裡來,都只是業務工作。我同各縣物價局長都說過,一般不要驚動縣裡領導。縣裡工作很忙,我很清楚。”
劉星明說:“熊局長,您到別的縣去我不管,到我烏柚來,我一定要出來陪您!”
明陽又不說話了,獨自埋頭抽菸。李濟運熟知遊戲規則,場面話的真真假假瞭如指掌。劉星明平日出面陪同的,都是上面要害部門的領導,市物價局長他是不會陪的。市物價局長來了,明陽有空明陽陪。明陽要是不在家,管物價的副縣長陪。熊雄是個聰明人,他說不驚動縣裡領導,也是給自己留面子。種種規則很微妙,彼此都心照不宣,小心遵循。也有那懵懂魯莽的,到了下面就四處打電話,別人不是說在省裡,就是說去北京了。他可能就在你隔壁包廂,冷不防就撞見了。
喝了一會兒茶,輪到李濟運講規則了。他說:“劉書記、明縣長,你們二位休息去,我陪陪熊局長。”
劉星明說:“不不,我要陪熊局長喝喝茶,去房間還是找個地方?”
李濟運說:“劉書記你放心,我一定陪好熊局長。不瞞兩位領導,我倆老同學還有私房話說。”
明陽就打圓場:“劉書記,既然這樣,我們就不妨礙他們老同學了。”
大家都輕鬆了,握手言笑,歡然而散。去了房間,李濟運問:“要不要去洗個腳?”
“扯扯談吧。我不喜歡洗腳,多半也是講客氣。老同學,沒必要。”熊雄倒是個實在人。
李濟運說:“專門請你過來看舒澤光發寶氣,真是不好意思。”
“沒事的。”熊雄說,“可是我覺得,沒必要請這頓飯啊。他沒有問題,人出來不就行了?哪天你們某位領導做報告時,臨時脫稿發揮,表揚他幾句。”
李濟運解釋說:“老舒的老婆性格不好,不就是怕她鬧事嘛!”
熊雄笑笑,欲言又止,卻終於講了:“我說呀老同學,你們有人心虛。聽說是讓舒澤光做差配他不願意,還罵了娘。有這事嗎?”
“我倆私下裡說吧,真有這麼回事。但我不相信因這件事就要整他。”李濟運其實就相信劉星明故意整人,只是不便說出來。成鄂渝來縣裡找事,劉星明總懷疑舒澤光說了壞話。舒澤光沒有說選舉上的任何事,只是抱怨社會風氣不好,也沒有點到任何人和事。朱芝事後同李濟運閒扯,把成鄂渝在烏柚找了什麼人,聽見了什麼話,細細說給他聽了。朱芝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沒有在會上講過多細節。她只需把記者擺平,盡到責任就行了。
熊雄欲言又止,喝了幾口茶,到底還是說了:“濟運,你是局中人,不便直說吧。我兩個人的話,絕不過耳。我看人十有八九不會錯。我看你們劉書記為人不太好,明陽縣長可能實在些。”
李濟運人在烏柚,老同學面前也得謹慎,只是含糊地說:“他倆各有個性,人都不錯吧。”
熊雄就笑了起來,搖頭不語了。李濟運不想陷入是非,索性編了假話:“老同學,星明同志老同我講,你們同學盡出人才哩!他每次都會提到你,說你是漓州市最年輕的部門一把手,前程無量。”劉星明有回倒是談到過熊雄,說他是個不錯的業務型幹部。此話自是不錯,可當時的語境,李濟運聽出了不屑。劉星明真實的意思是說,熊雄不過是個業務型幹部而已,政治上不會有太大前途。
熊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