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數道雷電從空中奔流而下,雨中竟是瀰漫起一股焦糊的臭味,也不知那雷電是劈中了什麼。
空中,乘在飛馬天車上的鳩蘭夜以扇掩唇,發出「哎呀呀呀」的故作驚訝聲。蓮華尊者則搖頭嘆息,對車中的第三人道:「你且看看外頭。你尚未洩露天道,只是有洩露天道的意思便引來這等異狀。你若是真的透露了天道——」
「慈航,你確定你非透露天道不可?」
灰袍僧人掀開了天車上的遮簾,他手纏一千零八十顆水晶佛珠,神情莊重威嚴,目含慈悲地凝視著下方萬雷奔騰、直如有化神期修士渡劫一般的景緻。
「阿彌陀佛,天道制裁乃貧僧意料之中,天劫貧僧亦會一人承擔。鳩施主天車可阻雷霆之威,你與鳩施主稍坐片刻。等貧僧引天劫離開你再回佛國便是。」
說罷,灰袍僧人、慈航尊者從天車上一躍而下,瞬間落入雲中不見蹤影。
蓮華嘆息搖頭,卻並未追上慈航。
鳩蘭夜見狀挑起一邊眉毛,意外道:「在下還以為蓮華尊者會再勸慈航尊者幾句呢。」
「……若是我能勸住慈航,你也不會收到訊息,駕著飛馬天車去往須彌山了。」
鳩蘭夜聞言一笑:「也是。」
本來以慈航的修為,他根本用不上飛馬天車這種乘具。他會請鳩蘭夜借他飛馬天車一用,可見失去金身確實對他有很大的影響,以至於他都不能自行穿越虛海,在道不孤問罪媚宗並處死媚宗餘孽之前抵達天臨山。
雨下得太大了。偶爾閃過的奔雷亮光幾乎能刺瞎人的眼睛。
謝薇莫名想起魚龍混雜的迪廳。前世她是在震耳欲聾的音樂聲裡感覺自己的眼睛要被迪廳的光晃瞎了。這輩子她是被澆成一隻吸飽水的落湯雞,在震耳欲聾的雷聲裡被雷光晃得眼睛要瞎。
一隻手從斜裡深處,謝薇下意識就要反抗,不想從雨幕那邊鑽出的臉是和尚。
「走!」
和尚拉了謝薇就跑,謝薇呆滯著被和尚拉著飛奔起來。
這一刻她想不起問和尚清虞去了哪裡,也想不起問和尚是怎麼從密道里出來的,怎麼找到自己的。她只是想著,萬一有人目力非凡在雨幕中也能看清和尚的容貌,是不是和尚也會和媚宗一樣登上天道盟的懸賞榜。
「不行!」
謝薇渾身一冷,她甩開了和尚的手。可和尚居然又抓起她的另一手,繼續拖著她往前跑。
「……為什麼……」
謝薇大睜著眼睛,複雜地看著那個背影。
她對和尚可沒做過什麼好事。她這一路,不是利用和尚,就是想著怎麼利用和尚。和尚只要被人看見和她在一起就有生命危險,可他怎麼就跟個傻子似的還往她身邊湊?
他就不怕死嗎?
死多可怕呀!死是那麼疼那麼冷那麼孤獨的事情,她死過兩次,太清楚「死」的恐怖之處。
「大師你為何……?」
「上天有好生之德,貧僧想讓施主活命又有什麼好奇怪的?」
雷聲雨聲與跑步聲讓和尚的聲音顯得朦朧飄渺。
「可我是——」
「人修也好,妖修也罷,施主就是施主。施主是造過殺孽,可你所殺之人又有哪個是清白無辜的?貧僧不認為你沒有活著的權利。」
謝薇張嘴,發出了一聲笑。她想說和尚這是狡辯,是偏袒,偏偏心裡又高興得不得了,掃興的話都說不出口。
反手握住和尚的手,謝薇大步跑了起來。
感覺到她的變化,和尚愕然回頭,卻只對上了謝薇的笑臉。
冷雨如冰,此時此刻,唯有交握的一雙手有著治癒人心的溫度。
謝薇突然想起前世中學時代看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