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王哲乃是兩朝老臣,又久在內閣行走,故舊門人遍及天下,若沒有切實的罪證,只怕不好動他。”
雖是像焦順做出瞭解釋,但這番態度,卻和先前那喊打喊殺的模樣截然相反。
焦順當時心下就是一沉,他確實是懷疑王哲不假,但在皇帝面前主動點破,更多的卻是為了試探皇帝的態度——確切的說,是皇帝對所謂“新儒”的態度。
最近一個多月,就在焦順攻略林黛玉的同時,有關於“新儒”的說法漸漸冒頭,並迅速成為了眾矢之的,被無數儒生聲討譴責,力度之大甚至一時蓋過了焦順和工學。灮
畢竟異端總是比異教徒更可恨。
尤其這異端的首倡人,還是端坐於廟堂之上的內閣學士——在許多人眼中,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背叛!
工學一脈的人對此大多幸災樂禍,巴不得新舊儒生們內訌,把人腦子打成狗腦子。
少數人則寄望於能與“新儒”合流,藉機壯大工學一脈的影響力。
唯有焦某人心下大生警惕。
蓋因這“新儒”之說,恰恰切中了工學眼下的軟肋。
作為後世來客,焦順自然明白工業革新需要相應的理論體系支援,否則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和千百年來口口相傳那些技藝,又有什麼區別?灮
所以在建立工學之初,他就擬定了“產學研”的路線——即,初期藉助短培生促進生產,中期選擇一部分天資聰慧的進行學習深造,最終達到理論研發的層次。
然而新儒的主張,卻是由儒生當中精於此道的佼佼者去進行理論研究,然後再將獲得的知識成果傳授給新儒或者工讀生。
即便是焦順也不得不承認,單論理論研究方面的能力,工讀生是決計比不上儒生的——畢竟儒生當中,本也不乏對科學知識感興趣的,只不過在先前工儒勢不兩立的情況之下,這部分人被刻意忽略打壓了。
如今王哲站出來挑大旗,聚集一批有基礎的“新儒”,想來並非什麼難事。
一旦被他們在更高層次的“研”上站穩了腳跟,掌握了話語權,那焦順辛辛苦苦建立的工學,豈不就成了給他人做嫁衣裳?
雖說有焦順這個後世來客在,短時間還是能壓制那些新儒一頭的。
但若是他焦某人不在了呢?!灮
所以說他會懷疑王哲並非事出無因,同時也是想試探一下皇帝對“新儒”的態度。
而現在看來,情況很是不樂觀。
隆源帝現在是一心一意,只想著將自己的宏圖大志推行下去,至於這宏圖大志該如何實現、是由誰實現,他卻似乎並不是太在乎。
乃至於……
還樂見有人分擔焦順身上的“壓力”。
當然了,那些“新儒”在展現出足夠的價值之前,還不足以取代焦順在皇帝眼中的地位。
所以在否定了焦順的指控後,隆源帝很快施展出了雷霆手段,先是讓焦順留宿宮中,緊接著又將先前被王子騰舉報,卻一時還未查出實證的江浙官員,統統都抄家下獄,併火速派人前往江浙搜捕刺客提到的鹽梟。灮
於是這才有了一夜間京師震動,滿城都在談論焦順遇刺事件的盛況。
連帶的,王子騰也跟著上了熱搜——別看王子騰是當朝一品,且還有著東南王的諢號,單論在京城裡的影響力卻是遠遠不及焦順,至少在民間是這樣的。
今天上午,皇帝再度召見了焦順,除了寬慰之外還有不少賞賜,但卻再也沒提王哲的事兒。
…………
宮牆甬道內,焦順下意識回頭看向了乾清宮的方向,
不管這次的刺殺行動,究竟是不是王哲在幕後指使的,都引發了他埋在心底的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