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自己倒了盞酒,一口飲盡,好一會兒方道:“二哥,我這不是心裡憋悶,才鬆快鬆快麼?”
賀南盛搖頭道:“別拿對付老太太那套來哄我,我還不知道你?素來不在科舉上用心,連鄉試都是靠了運氣,還真的能為會試落第傷心不成?
賀北盛被揭破,摸了摸鼻子,帶了可憐道:“我這也是沒法子,老太太盼著我成才,恨不得整日裡將我關在屋子裡的看書,我又不是大姑娘,哪裡坐得住?不尋個由子出去放風,我都要憋死了……”
見胞弟這般憊懶,賀南盛直覺得心火直竄。同樣是松江大族,沈家水字輩出了幾個進士、同進士,玉字輩更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可是賀家宗親卻是後繼無人。
他陰沉著臉道:“你真是不打算讀書了?”
賀北盛遲疑了一下,耷拉著肩膀,方點了點頭道:“二哥,我實是不行的。早年我也滿心報復,可是幾次鄉試、一次會試下來,見識了太多才子英傑,方知自己之愚鈍不堪。不說別人,就是幾位族兄弟,資質也比我好上許多……”
聽到這話,賀南盛不知該慶幸還是該嘆氣。賀家旁支庶房是有幾個子弟不錯,卻是已經出了五服的族親,與嫡房素來不算親近。
他揉了揉額頭,道:“你既是無心繼續讀書,就應該留在京中,請大哥幫你從吏部補個缺才是……”
賀北盛神色僵了一下,小聲道:“我怕大哥……”
雖為同胞手足,可是賀大老爺行事手段,已經使得賀北盛如驚弓之鳥。會試前後,他自己個兒琢磨了幾個月,知曉自己個兒的分量,實沒有長兄的手段與魄力,就算勉強入了官場,也是給人送菜的,因此不僅對繼續讀書死心,連以舉人補官的出路的想法也散了。
賀南盛沒有察覺出他的異樣,只當胞弟畏懼長兄教導嚴厲,無奈地搖搖頭:“怕甚麼?你也不是小孩子,大哥還會打你板子不成?”
賀北盛沒有接話,只是給自己又倒了一杯酒吃了。
賀南盛本惦記胞弟早日出仕,給長兄做臂膀,不想這弟弟少時伶俐,年長後聰慧勁卻沒了,如今連科舉的勇氣都沒了;又因是幼子,被太夫人嬌慣,心腸軟有些立不起來,在經濟事務上也不是能拎得起來。
賀南盛有些失望,又隱隱地有些竊喜。
五月被稱為“惡月”,素來五月生子被稱為“惡月之子”,賀南盛的生辰就是五月初一。雖說當年他並沒有被父母遺棄,可同長兄幼弟相比,他這仲子本就是不上不下,素來被父母輕忽,又因八字不好,小時也受了不少嫌棄。
如今他雖不過是個舉人,可統管一族,往來官場,不管是賀氏族人,還是松江地界官紳,誰叫他不客客氣氣地叫一聲“賀二老爺”。
一山難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胞弟要是精明性子,說不得太夫人就要讓幼子分管庶務,到時候兄弟難免有意見向左的時候,與其那樣為難,還不若讓幼弟做個富貴閒人好了……
京城,黃華坊。
看著地上打包好的行囊,沈瑾周身滿是陰鬱。
鄭氏見狀,心中嘆了口氣,道:“我之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的功課,如今殿試已過,瑾哥兒也授了官,我再也沒有什麼不放心的了……”
沈瑾皺眉道:“就算姨娘不去狀元府,難道京城也住不得?”
鄭氏搖頭道:“如今你已經不是小孩子,整日裡也要在衙門當差,我一個人悶著無聊,去你舅舅家還能與你舅母為伴……”
沈瑾想著父親定下的親事,看著眼前又要作別的生母,只覺得心中揪得慌。
鄭氏猶豫了一下,道:“瑾哥兒,之前你老師提及的那門親事,老爺可有回信沒有?”
沈瑾搖搖頭,道:“京城到揚州一千餘里,往返訊息哪有那麼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