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只剩下賀陸氏與沈瑞兩個,沈瑞不由詫異,這老太太怎麼身邊一個人都不留?貼身侍婢、老媽媽之類的竟一個不見。這老太太到底要與自己說甚?
賀陸氏回到座位,又叫沈瑞也坐,道:“老身本該請小哥過去說話,而不是這般佔了大師的屋子。只是老身那裡人多眼雜,多有不便,還請瑞小哥體諒則個。”
這老太太說話的語氣,有些奇怪,沒有倚老賣老,反而這口氣像是對大人不說,一本正經的。
沈瑞心裡疑惑,口中道:“無礙,賀家叔婆太客氣了。”
賀陸氏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老身次子行事不妥,老身本沒臉見你,可每想起你娘,心裡都難安生。聽聞你在西林禪院,老身曾想親自過去一趟,可又怕旁人誤會,生出更多是非。想著你年歲小,有些話等你出孝說也不遲,老身便沒有多事。沒想到今rì老身啟程進京,正遇到小哥,也是緣分。外頭都傳你愚鈍頑劣、不堪造就,老身卻是不信。你娘那樣玲瓏心肝的女子,怎會生出傻兒子?就算你以前天真稚嫩,這幾個月的rì子也會催著你、狀元郎也會教導你長大。果不其然,老身沒有猜錯,你確是同傳聞中的不一樣。”
沈瑞聽著前面的話,覺得賀陸氏同年前見過的賀南盛一樣嘴上說的好聽,聽到後頭,則有些無語。他本就有頑劣之名,再加上孫氏分一半嫁妝給庶長子之事,外頭一知半解的人自是認定沈瑞實不成材,才讓孫氏這般安排。在自己考得功名前,這個印象應該難以改變。等到自己出息那rì,大家即便說不到“浪子回頭”上,也會說“知恥後勇”、“頑石開竅”之類。不過,這些話雖有jǐng示之意,可到底是正面評論,倒是也沒什麼。
見沈瑞沉默不語,賀陸氏道:“你不僅長得像你娘,xìng子也隨了她,你娘就是個寡言的人。”
沈瑞聽著,對孫氏的印象有些模糊起來。記憶中的孫氏,確實是個溫柔安靜、寡言少語之人。可旁人口中孫氏又是“八面逢源”、“玲瓏心腸”,總覺得她的xìng格很矛盾。既能在宗族相鄰之間有口皆碑,又在仕宦女眷之中如魚得水,應該是個颯爽的女子。這樣的女子,能在十數年未生育、丈夫美妾嬌兒俱全、孃家後續無人、婆母視若仇人種種劣勢時,還能繼續牢牢把持四房家務,不只只是錢財給予的底氣。
就張家老舅爺那樣,即便佔了四房幾十年便宜,也是佔的張老安人的。在孫氏那裡,不過是打發三瓜兩棗,直到臥病之前,都沒有讓張家實際佔什麼便宜。jīng明瞭一輩子的人,難道病了就糊塗,就這樣讓人將價值二十多萬的產業都折騰空?
沈瑞早就覺得孫氏產業被騙賣之事有些不對勁,原本只當張家yù壑難填,被貪念衝昏了腦子。如今看來,好像另有蹊蹺。就算產業折價被賤賣,這過手的銀子也有十來萬兩。
這個時候,金子數量不多,市面上流通的大多還是白銀與銅錢。按照白銀計算,十萬兩白銀,就是六千二百五十斤。銀子的密度沒有金子的密度大,金子是“寸金”,一寸見方就有一斤重,銀密度是金子一半多多些,一斤就是兩立方寸多,一千斤就是二十立方尺,六千二百五十斤就是一百二十五立方尺,相於三尺長、兩尺寬、兩尺高的木頭箱子裝滿十個,還有零頭。
張老舅爺說銀子被他女婿捲走了,可這幾千斤的東西怎麼帶走?除非僱大船,或者僱上十來輛馬車。可出門在外,談何容易,就是五宣這樣的書童,都曉得“財不露白”的道理,幾十兩金銀都要分別貼身攜帶。
帶著幾千兩銀子出松江,簡直是笑話。怪不得三房與九房,就敢仗勢“抄”了張家,顯然這件事真要追究起來,張家絕對撇不清。
可瞧著張家如今的境況,哪裡像是藏了幾萬上十萬兩銀子的?
那十萬兩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