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細心地整理一下衣裳,再掏出條絲巾在臉上慢慢的擦。
“看在你答應我一件事,無論什麼時候提出來,無論是什麼都幫我做的份上,就不計較了。”
“喂,太狠了點吧?弄髒了姑娘的臉是我的錯,可是罪不至死吧?”
李洛此時推門進來,笑道:“哦,大師這麼早就來了?”
道亦僧已挺直腰桿,摸摸鬍子,咳嗽一聲,道貌岸然地道:“嗯,這幾日需得辰時以前,霧氣未盡之時,以柔陽之力疏導手少陰、足少陰兩路,方能見效,是以起得早了。李將軍來得真巧,在下剛為林小姐療完傷,也該告辭了,還有一些藥方需要打理。請。”站起來一拱手,挺著肚子,邁著八方步一搖三晃的出去了。
李洛拱手送他出去,回來先看了一眼桌子,笑道:“大師好大的酒量,清早起來就吃了三壺。對了,剛才聽見你在屋裡吵著什麼非報不可?”
林芑雲面露不忍之色,道:“大師真乃世外高人。沒有他的醫治,我這一輩子可能都無法下地行走了。可是……可是,他打算等我腳再好一點之後就離開此地,繼續浪跡江湖。我跟他談到要好好謝謝他,他竟說什麼替我治傷乃是有緣,一口回絕。哎,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好。”
李洛動容道:“真沒想到,看道大師整日少言寡語,竟是這等有心人。林姑娘別心急,在下自會替姑娘好好酬謝大師的。對了,這兩天忙著朝會的事,沒來問候,不知林姑娘的腿又好些沒有?”
林芑雲顫巍巍地勉強向前走了幾步,便似乎不勝其累的扶著桌子,皺眉道:“還是……哎,還是不成的。”
李洛道:“怎麼不成?這不是又比以前多走了幾步麼?林姑娘,你別心急啊,這病是靠養的。來來來,先坐下。”扶著林芑雲在幾前坐了,自己走到門邊,先瞟了兩眼,道:“噹噹妹妹,麻煩你照看一下,我與你姐……”使個眼色。噹噹會意,抱著盆花走到門邊去。
林芑雲心中好笑。她與道亦僧談話,密謀要李洛好看,須噹噹做掩護,沒想到李洛與她談話,也需要噹噹掩護。當下也不便做何表示,只端茶喝水。
李洛慢慢坐到她旁邊的椅子上,不住撫摸下顎,好像又不知從何說起。林芑雲知道他有事要說,便也裝傻,抬頭睜大了眼睛看頭頂的藻井。正一點一點地看得起勁,不料一粒塵土落下,不偏不倚掉進眼睛裡。林芑雲慘叫一聲,伸手去揉。李洛忙道:“別動!讓我來吹!”
他用手撐開林芑雲眼皮,林芑雲喊痛,一把推開。他好說歹說,輕輕去撐她眼皮,林芑雲卻又使勁閉著,怎麼也弄不開。李洛看她一張粉嘟嘟的臉繃得緊緊地,雙手也死死抓住自己的手,心中突然好笑,不過知道眼前這位姑娘火氣大,只好辛苦忍住,道:“林姑娘,你……你放鬆一點,你……你笑一個?”
林芑雲緊咬下唇,使勁搖頭,兩行淚水順著漲得通紅的臉頰流下。李洛道:“我吹,我幫你吹,你睜睜眼好不好?”見林芑雲仍是搖頭,四面看看無人,老實不客氣,曲指在她眉心之間一彈,林芑雲驟然遇襲,“啊”的一聲驚呼,張大眼睛,忽感眼前一陣涼風吹過,李洛已抓住她想要揉眼睛的手,柔聲道:“好了。”
林芑雲羞得恨不能將腦袋縮回脖子裡去,謝也忘了說了,裝作擦眼淚,拿絲巾遮在臉前,半天不移開,一顆心怦怦亂跳,想:“慘了慘了,這副狼狽模樣被他見到,不如死了算了!”
李洛坐在一邊,想到剛才為林芑雲吹灰時,第一次如此貼近她的臉,看著她淚盈滿眶、梨花帶雨的嬌小模樣,也自怦然心跳,端著茶杯發呆。兩人都各自忙著整理慌亂的心思,一時間廳內寂然無聲。
過了半晌,林芑雲咳嗽一聲,低頭看自己的鞋尖,低聲道:“李公子今日來,是否有什麼事呢?嗯,李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