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漪動彈不得,被迫抬起頭,只聽他柔聲說,“比如,忘掉你的從前,往後老老實實跟著我!”
烈焰融冰(1)
暗夜裡,只有床頭一盞檯燈亮起。
雲漪蜷縮床頭,倚了靠枕怔怔出神,耳邊似有無數紛亂聲音,分不清哪一個才是真的。
這一步“置之死地而後生”的險棋既然已經走出,卒子過河,再無回頭路。
他們是不會放過她了,從前也曾指望物盡其用之後,或可遠走高飛。如今涉入政局,雲漪所知的秘密已太多,僅出賣薛李一事足可令她永久緘口。雲漪咬唇,眼前似又浮出裴五陰毒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慄。
她已沒有時間遲疑,唯一的生路便在霍仲亨身上。他遲遲不拆穿她的底細,畢竟是存了一線期望,或許還有一分真情——這便是,她所能賭上的全部。他到底是留了機會給她,等著她迷途知返,棄暗投明,可她若真的搖尾乞憐,他又會如何?
雲漪緩緩閉上眼,似又回到那生死相博的一幕。
霍仲亨暴怒的面容猶在眼前,假如沒有被她逼到這一步,他又豈會真情流露。他是一個好獵人,深諳捕獵的藝術,永遠從容不迫,以欣賞獵物的掙扎為樂;而她是一隻好狐狸,遊走在機簧陷阱之間,以騙取獵人的誘餌為生。
然而這一次,最好的獵人也被最好的狐狸咬到。她不在乎,什麼都不在乎,生死都可以押上一盤賭局。但他在乎,所以不能放手來博。
又一個裙下之臣,英雄如霍仲亨也被她撥弄在掌心——多麼值得驕傲的成就,分明應該矜矜自喜,不是嗎?雲漪無聲地笑,眼淚大顆大顆落下。
“忘了你的過往,從此老老實實跟著我。”
那一句話迴響在耳邊,竟似不真實的。片刻前的驚心情動,只像一場戲,隨著大幕落下,再無痕跡。真的只是一場戲,雖然沒有事先預設的劇本,她卻是天生的演員。那麼他呢,他又是在戲裡還是戲外?能否將這句話當作他的承諾,能否相信他會接納她的一切?
牆上時鐘指向凌晨一點,已經夜深,他還沒有來。
雲漪神思有些渙散,不知是睏倦還是紛亂,眼淚早已沒有,只剩心思紛亂如麻。朦朧間似乎聽見了汽車由遠駛近的聲音,轉眼卻又恢復了寂靜。是聽錯了罷,剛躍出的一絲歡欣立時跌回失望中去……雲漪悵然閉上眼,卻聽又一聲拖長的剎車聲從樓下傳來,在這闌深靜夜裡格外清晰。
樓下燈光亮起,從睡夢裡驚起的陳太慌忙披衣迎出來。
霍仲亨一臉倦容地走進大廳,向陳太搖了搖手,示意不必驚擾。樓梯上匆匆的腳步聲卻打斷他,霍仲亨抬目,眼前水藍薄綢飛揚,似一抹流雲撲面。雲漪披著睡袍從樓梯上飛奔下來,絲綢貼著她曼妙身軀,漾出水紋般曲線。未待他開口,她已縱身撲進他懷抱。
只分開幾個小時,卻像幾十年那麼漫長。
“你還來做什麼!”雲漪將臉藏在霍仲亨胸口,說著嘴硬負氣的話,聲氣卻低宛歡喜。
霍仲亨不語,臉上倦色卻在擁她入懷的一刻盡化為溫柔,輕鬆橫抱起她,徑直往樓上去。
原以為他要繼續傍晚沒時間完成的事,但事實是,他踢開房門將她扔在床上,不解風情地罵道:“現在什麼季節,衣不蔽體就跑出來!”雲漪一呆,旋即惱得翻身坐起,順手將一隻枕頭砸過去——衣不蔽體的美色被一個正常男人無視,意想中的纏綿變成不解風情的斥罵,這對於一個美人,實在是莫大的挫敗。
霍仲亨不理她,自己解開軍裝領口,扯下硬邦邦的領章扔在桌上,頭也不回道,“去倒酒。”
這態度十分惡劣,可雲漪非但沒有生氣,反而收斂了倔強神色,順從起身去倒酒。
拿起白蘭地酒瓶,雲漪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