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閉的廠區環境中培養出不同於靜州本地人的穿著打扮和氣質,讓人一望而知。按廠區裡一句玩笑話來說:“紅旗廠的人生在山區裡,心在大城市,與靜州的鄉巴佬就是不一樣。”另一句自嘲的玩笑是:“紅旗廠的人是大城市的心,鄉巴佬的命。”
五人在大堂角落坐下以後,綽號蔡鉗工的同學看了一眼王橋,壓低聲音,對晏琳道:“聽說你們班上紅星廠的王橋第一次數學只考了九分,而且九分都是連蒙帶猜的,這次考了十三分。這種成績他還來複讀,腦袋進了水,被驢踢了。”蔡鉗工父親是紅旗廠高階鉗工,父親精瘦,他卻違反遺傳規律,長成蘋果一般的胖墩身材,無論穿什麼衣服都圓滾滾的,很有喜感。
晏琳也跟著瞥了王橋一眼,道:“別人沒有惹你,何必口出不遜。都是三線廠的,積點口德。”
另一個男生田峰長得白白淨淨,戴副黑框眼鏡,道:“到了復讀班,大哥別說二哥,大家都差不多,蔡鉗工憑什麼瞧不起人,說不定王橋就是一個奇人。我聽紅星廠的同學說,王橋只讀了半學期高中,因為朋友被欺負,他就去打幫忙架,結果把別人打成腦震盪,逃到廣南去了。後來才曉得,腦震盪是常見的問題,根本沒有什麼了不起,他是白白耽誤了學業。”
蔡鉗工道:“王橋如果考得上大學,我蔡字倒著寫,不信我們賭一賭。”
田峰雙手抱在胸前,嘴角上撇:“我不關心別人的事,賭這種事有什麼意思。不過王橋這種耿直人,我挺喜歡,以後說不定還能成為朋友。”
進入青春期以後,田峰總是裝成一副歷經滄桑的深沉模樣,這一點最讓蔡鉗工討厭。蔡鉗工佯裝發怒:“既然賭博沒有什麼意思,那麼以後要出去打檯球,我再也不陪你。”
“不要因為外人傷害我們兄弟感情,每次打贏了檯球,我都請了客,不要擦了嘴巴就不認賬。”為了讓蔡鉗工陪自己打檯球,田峰馬上投降,又道,“三戒師兄把你的床燒了,怎麼辦?”
三戒師兄是李想的綽號,李想是靜州一中的畢業生,已經復讀第三屆,得了一個三戒師兄的綽號。他的成績並不差,每次摸底考試都能上本科線,偏偏三次高考每次都差了二十來分。若是成績太差,李想也就放棄考試了,可是三次都只有二十來分的差距,彷彿伸伸手墊墊腳就能夠著,他實在沒有放棄的勇氣。
提起三戒師兄,蔡鉗工一陣苦笑,道:“三戒師兄窮得一個星期吃不上一份肉,我不指望他賠,星期天回家去換。”他無意間扭過頭看著王橋那一桌,眼光停留在王曉身上,道:“那個孕婦長得很有味道哈。”
吳重斌望著孕婦的側影,道:“我離開寢室的時候,王橋說他姐姐要來,這位肯定是王橋的姐姐。”
女生劉滬與吳重斌正在熱戀之中,見男友目光停留在漂亮孕婦身上,沒有馬上收回來,泛起醋味,如羚羊一般瞪著眼。
晏琳與劉滬從幼兒園到復讀班都是同班同學,互相之間太熟悉,見其神情,道:“你們幾個男生別把眼珠子黏在美女身上,要看美女,本桌就有。特別是吳重斌,更不能亂看。”
吳重斌道:“遠觀一眼,坐懷不亂,方顯男人本色。”
“去、去、去,當著美女的面亂打望還理直氣壯,小心沒人的地方劉滬要收拾你。”晏琳看著王橋,好奇地問,“那個王橋看上去像是混過社會的人,不像學生。他雖然也是三線廠,但是和你們幾個不一樣。”
吳重斌道:“王橋這傢伙裝酷,在寢室裡三天不打一個屁。聽說他的經歷挺豐富的,在廣南打過工,搞過銷售。”
他們五人都是紅旗廠子弟,生活在封閉的大山中,從穿開襠褲子就在一起玩耍,再一起到靜州一中讀書,高考落榜後聚於復讀班。五人如兄弟姐妹一般,說話很隨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