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8部分

所有引起他心靈上的好奇,所有迄今使他掛念和喜愛的事物在他心上都已死亡,代之的是對一切都討厭,萬念俱灰,連站起來出去走走的力氣都沒有。他幾乎從不出門,只從客廳走到吊床,從吊床走到客廳。他最大的賞心樂事是看盧瓦恩河水的流走和漁夫撒網。

經過了初來幾天的小心翼翼和剋制以後,伊麗莎白略為膽大了一點,而且以她女性的嗅覺,注意到了她這位主人的頹喪。當另一個女傭不在時她偶然也問他:

“先生很煩嗎?”

他含含糊糊地回答說:

“是的,還行。”

“先生該出去走走。”

“我對走走也興趣不大。”

她暗地裡真誠地為他擔心。每天早晨他走進客廳裡時,他總看到滿處都是花,香得像在花房裡。伊麗莎白肯定利用了那些男孩子的跑腿,給她從樹林子裡找來了報春花、紫羅蘭、金雀花,還有村子裡那些鄉下女人黃昏時澆上點水種在小園子裡的幾棵花。他處在懶散、憂傷和麻木之中,對她表示感激,由衷的感激,感激她這種機敏的觀察和她對他喜歡的種種小事不斷探索的關心。

在他眼裡她好像變得更漂亮,更注意收拾,她的臉蛋也白了些,可以說是秀氣了些。他還有一天在她給上茶時看到她的手已經不是一雙女擁的手,而是一雙太太們的手,指甲修得很好而且乾淨得無可指責。另外有一次,他注意到她穿著一雙可以說是雅緻的鞋子。後來有一天,她回到了自己房間裡,再下來時穿了一件樸素動人的灰色合身裙袍,趣味高雅。看到她出來時,他叫起來:

“瞧,您變得真雅緻了,伊麗莎白!”

她面頰一直紅到了眼睛,結結巴巴地說:

“我嗎?不,先生。我穿得好一點了,因為我手頭寬裕了一點。”

“您哪兒買的這件裙袍?”

“我自己做的,先生。”

“您自己做的?那是什麼時候?我看您整天在屋子裡幹活。”

“啊,在晚上。先生。”

“布呢,您哪兒買的?還有是誰給您裁的?”

她說,蒙蒂尼的縫紉用品商給她從楓丹白露拿來了樣本。她挑好了,用瑪里奧給她的兩個路易的訂金付了款。至於裁剪和樣子,那對她很容易,她曾和她母親一起為一家服裝店幹過四年活。

他情不自禁地對她說:

“這對您很合身。您很可愛。”

於是她重新又漲紅了臉,一直紅到髮根。

當她走開之後,他對自己說:“她是不是會不自覺地愛上了我?”他想來想去,猶豫、懷疑,最終自信這有可能。他表現得善良、同情,以助人為樂,近乎和藹可親。在他為她幫了忙以後,這個小姑娘對她的主人發生了感情,有什麼可以奇怪的呢?而且這種想法對他並不會有什麼不愉快,這個小姑娘還真挺好,而且也不像個女傭人了。他的男子漢自尊心受到過另一個女人如此嚴重的觸犯損害,遍身青紫,一蹶不振,而這時感到受到了安慰、舒緩,甚至近乎得到了鼓勵。這是一種很輕微,不易覺察的補償,因為當愛情迎向一個生命的時候,不管這愛情從何而來,總是由於這個生命能激起愛來,從而他不自覺的自私思想得到了滿足。這種想法佔據了他,也許略幫助了他,使他能看著這個幼稚的心為他興奮,為他跳動。他的思想裡從來沒有想到該離開這個孩子遠點,該保護她.讓她離開他自己曾為之嚴酷痛苦的險區;人家不憐憫自己,自己就該更憐憫她;這些他都不曾想到過,因為在感情勝利裡是從來不容混入任何同情心的。

他於是觀察她,並且很快就認識到自己一點也沒有弄錯,每天的樁樁小事情都進一步證明這點。有一個早晨,她在侍候他吃飯的時候貼近了他,他聞到她衣裳上有香水味,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