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祖上傳下來的傢什已經都泡壞了,也不知道庫房裡那些貴重的大傢伙怎麼樣,家裡的糧倉是不是也會遭了那些泥腿子哄搶……
她已經是活了六十歲的人了,經過的水災多了去了,卻沒有哪回像這次那麼狼狽。不說家裡頭要養息幾年才能恢復元氣,不說這次開封大水是否會牽連長子受過,就是她那三個如今還在大相國寺的孫兒孫女,也不知道在逃難的時候吃了多少苦頭。
“造孽啊!”
顧氏失神地搖了搖頭,一粒粒挪動著手中的佛珠,冷不丁想到上一回把那串跟了自己幾十年的佛珠給了孫兒張越,這會兒張越他們仨偏生都在大相國寺避難,這豈不是佛祖保佑?可再一想這回自己硬是沒及早往外頭搬固然有長子的因素,可是也有某個大和尚蠱惑的關係,於是,信了大半輩子佛的她不由得又緊緊皺起了眉頭。
“老太太,老太太!”
沉思中的顧氏陡然之間驚醒過來,看見冒冒失失衝進來的是玲瓏,面色頓時一沉。她素來喜歡東方氏的精明能幹,可這一回這個二媳婦卻險些捅出了天大的紕漏,她心中自是早就惱了,這會兒看玲瓏也覺得頗不順眼。
“什麼事這麼慌慌張張的?一點體統也沒有!”
自家太太這幾天頗受冷遇,玲瓏在船上少不得也是一味陪著謹慎小心,但這會兒她卻什麼都顧不上了。她從袖中取過一張紙,隨即雙膝一軟跪了下來,帶著哭腔說道:“老太太,大少爺二少爺嫌船上太氣悶,跟著採買的人去朱仙鎮,結果到現在都沒回來,奴婢剛剛才找到這封信,他們說是……說是去大相國寺找三少爺和大小姐二小姐了!”
一聽這話,顧氏頓時覺得腦袋彷彿炸開了似的,當下一巴掌重重拍在太師椅的扶手上,氣急敗壞地罵道:“胡鬧!”
話音剛落,剛剛才掩上的艙房大門再次被人推開,這一次進來的卻是大太太馮氏本人。由於和女兒張晴失散,她一連數日茶飯不思,也就是在得到平安的訊息後才睡了兩個好覺,這會兒她沒有梳妝打扮,臉色蠟黃蠟黃不算,就是髮髻也顯得有些零亂。
雖然往日都是聚少散多。可顧氏對出身名門地大媳婦素來很滿意。這會兒見馮氏如此光景。她先是一陣惱怒。繼而心中本能地咯噔一下。陡然生出了一種不祥地預感。
“老太太。赳兒他今早帶了兩個伴當到朱仙鎮散心。結果遲遲不見人回來……我剛剛才找到他留下地一張字條。說是要去找晴兒……”
“這起子無法無天地孽障!”
此時此刻。顧氏終於忍無可忍。竟是將一串佛珠劈手往地上一扔。眼看著那串珠地線一下子散了。幾十顆圓溜溜地黑檀珠子在地上來來回回亂滾。她這才深深吸了一口氣。竭力按捺心頭地怒火。緩緩坐回了太師椅。
等到張倬孫氏夫婦以及東方氏趕到地時候。地上已經被收拾得乾乾淨淨。只有馮氏那失神地表情和玲瓏煞白地面孔隱約顯示出剛剛那場雷霆之怒地跡象。東方氏上次把天捅出了一個窟窿。這會兒又沒管好自己地兩個兒子。此時站在那裡連頭都不敢抬。而張倬和孫氏也不敢在這個節骨眼上存著什麼事不關己地念頭。俱是垂手侍立屏氣息聲。
“既然那三個孽障都已經偷偷跑回了開封城。那咱們也回去吧。”顧氏說著就朝眾人掃了一眼。隨即用不容置疑地口吻說。“我這個老婆子已經在船上呆膩了。不管家裡頭如今究竟是什麼樣子。那終究是咱們張家地根。總不能就這麼拋下。之前既然是說決口已經堵了。上游七日無雨。想必總不會再有事。老三。你說呢?”
見嫡母越過其他人只瞧著自己,張倬頓時暗自苦笑了一聲,心想老太太果然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這會兒應該是擔心貿貿然回開封城又碰到什麼決口。他沉思了片刻,想起這幾天見過的那些官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