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該誤了……
但駱林還是沒走成。
……
段非交待給小豪兩件事。一是他要把駱林的日記帶進墓裡去,然後葬在李鴛鴦的旁邊。二是在他的墓碑上不要刻字,讓它看起來像個空墓的樣子。
……
駱林坐在椅子上,正對著病床上的自己。這個駱林沒有表情,目光也沒有焦點,整個人像是一座做壞了的雕像,空有人的身體,沒有絲毫生氣。
這就是段非在夢裡見到的駱林的樣子。駱林的身影被霧濛濛的一層東西罩著,段非很怕下一瞬間他的人就散在這霧裡,再也見不到了。
他努力想看著駱林再久一點。到了這個時候還能以這樣的方式見到駱林,他覺得很幸運,卻又因為駱林的樣子覺得難過。
他很想問一句為什麼。我不是都已經離開你了嗎,為什麼你還是不開心呢。
——先開口的人明明是我。那個不想放棄卻被迫放棄的人明明是我,為什麼你會看起來比我還難受。
那些話出口的時候他覺得自己簡直已經死了。但是他沒有辦法。不那樣說的話,不那樣先一步切斷自己所有的退路的話,他一定會求駱林留下來。就算那一天他能忍耐住不將懇求的話說出口,那麼之後的某一天他一定會去做。他甚至能想象自己搬出病情來要挾。
這並不是什麼難以斷定的事。過去的七天裡,駱林站在他眼前,而他看著駱林的臉。那種久違的感覺實在太好了。所以再回到一個人的時候,會覺得意外的,難以接受的難過。
——我不想一個人孤單的去死。求求你陪陪我吧。
那個男人溫柔到優柔寡斷,如果自己說出病情的話,那個人不可能會離開他。他一次次的利用了那個人的善良和心軟,所以最明白不過。
但是那樣太自私了——一個快死的人,卻妄圖用同情把別人綁在自己的身邊。他可以想象出駱林會怎樣壓抑著情緒,別無他法地對作為病人的他溫柔以對。如果就算是這樣也想要駱林陪在身邊的話,實在太可悲了。
七天很快就要過去了,駱林馬上就會清醒過來。駱林會用抱歉而禮貌的語氣和自己說再見,而自己不管怎樣都會看著他離開。
所以不如他先一步將退路封死。他用這最後一次的痛苦,來保全自己的自尊和孤獨。
只有在夢裡,他終於可以毫無顧忌地看著那個人,叫那個人的名字:
“……駱林。”
……
段非叫了他的名字。
駱林慢慢地抬起頭,看向病床上段非的臉 。
段非還是半昏沉的狀態。似乎身上的力氣不足以支撐他將眼睛睜開了,每次他將眼皮緩慢地撐開些許,不到一會兒馬上就會脫力般地闔上。反覆了幾次,段非的眼睛重重閉上了,沒像前幾次一般試著睜開。
許久段非都保持著閉著眼的樣子。駱林的臉上如他來時一般沒有任何表情,身體卻細微地發起抖來。他緩慢地轉過頭去,看向一旁的監護儀。
墨綠色的監控屏上顯示著段非的心跳。駱林是過了三五秒才將目光聚焦好了。他怕自己看清楚了,見到一條直線。
幸而不是。
駱林閉上眼睛。他的頭低下去,右手抬起來,緩慢卻用了死力地,攥緊左胸口處衣物的布料。
他無聲而緩慢地從鼻腔裡撥出氣來,像是在緩解某種疼痛。
……
然而在駱林來的那一天,段非終究還是清醒了過來。他看清楚了面前的人,呼吸變得急促起來,發出壞掉的風箱一般的聲音。他還試圖轉過臉去,想要抬起手遮住自己的臉。隨著他的動作,他手上的針頭被一陣拉扯,固定用的醫用塑膠膜下開始滲血,面板下鼓出了包。
駱林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