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是一隻天性與眾不同的麒麟,他生來糾結著自己生為麒麟的命運,並且試圖在天綱允許的範圍之內擁有自己的意志。
然而天帝並沒有因此而惱怒,反而是加倍關愛著他,就像是在看著一個反抗期的孩子。
結根一早就覺察到了她的命運被某種意志暗中推動著,或者那就是天帝吧。
塙麒想要一展長才,所以天帝為他選了結根這樣一個王,塙麒仍舊不滿意,因為結根這個王並不是他自願選出的,所以天帝甚至願意讓他以這種方式選王,並且在他選中樂俊之後,將結根撤下——雖然此舉犧牲了結根。
下一任王一定是塙麒自己選出的樂俊。
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或許對於塙麒來說,這也是最好的結果吧。
看著面無血色的塙麒,結根有那麼一瞬間的心軟,但還是用冷淡的目光凝視他。
“解嵐不要再撒嬌了,”她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不要繼續做任性的孩子了。”
她的手輕輕碰觸塙麒看上去比她年長得多的臉龐。
……任性的孩子,確實是如此啊。
麒麟只有在心境真正成長的時候,才會停止外表年紀的增長。
九年前剛剛登基的那個時候,塙麒確實比年幼又無知的她成熟得多,然而九年後的今天,他卻依然在原地裹足不前,甚至還在那條道路上蹲了下來,閉上眼睛,捂住耳朵,不聽也不看,執拗地拒絕在他面前展開的道路。
王與麒麟本來應該並肩同行,塙麒既然不願向前邁步,最初在塙麒身後追趕的結根,在好不容易追上並超越塙麒之後,也就停了下來,站在塙麒面前。
她一直在等待有一天,塙麒能夠從自己給自己畫的無形牢獄中睜開眼抬起頭,看到面前的自己,卻怎麼也等不到。
……其實她也應該感謝塙麒的那句話的,是這句話解放了自己啊。
於是結根終於重新邁步,將塙麒獨自留在身後。
“解嵐不要忘了,你首先是巧國的宰輔塙麒,然後才是我的解嵐……身為一國宰輔,你的覺悟就只是如此而已嗎!?”
“解嵐只是想逃避而已。死了就只是一了百了,你一直為了你的驕傲而逃避作為王的半身的宿命,現在也要為了自己的負罪感而置巧國於不顧,以死來逃避……難道不是嗎?”
塙麒咬住嘴唇,說不出反駁的話。
“如果解嵐還有身為巧國宰輔的驕傲的話,這個時候應該做的更不是什麼隨我而去,而是即使要踏著我的屍骨也要坐在這個位置上的覺悟!”
“……如果解嵐真的覺得對不起我的話,就不要浪費我用生命換回來的機會,坐在這個位置上,讓巧國永遠繁榮下去,就當是解嵐欠我的償還。”
結根一邊說著,甚至還露出了一點笑容,這也是她的償還。
作為塙王九年,她沒能為自己的國民做一件事,這是她能夠為三百萬子民做的第一件、也是最後一件事了。
塙麒說不出話來。
結根輕輕用手指抹掉他流落下來的眼淚,然後站了起來,不再看依然跪在地上的塙麒,越過他走出宮門。
門外風雷交加,傾盆大雨隨時可能落下。
然後她聽到了極其輕微的一聲,就像是幻聽一般,溶解在這風聲和雷聲之中的聲音。
“不要走……”
結根露出一個笑容,沒有停步,向著外面走去。
*
塙麒和結根的事情很快在鷹隼宮中流傳了出來。
峰麟得知了這件事,趕到冼雲衝的宮殿,大聲問道:“主上,我聽說是你借給塙王前往蓬山的騎獸?”
“是的。”正在看奏章的冼雲衝冷靜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