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實誠人啊!說寫得不好,就寫得不好,決不食言。
孟鴻榮只想哭,但偏偏還得笑,笑得跟死了老媽一樣,拿起那墨跡未乾的宣紙說:“好……呃,好字,好字,呵呵。”
周赫煊穿越前習慣使用電腦,別說毛筆,就是硬筆字兒都跟狗爬似的。
眼前這三個字怎麼說呢,橫豎撇捺七歪八扭,大概比舊社會的蒙童要好些。如果拿來刻牌匾,那真的要丟死人了。
孟小冬忍俊不禁,笑著幫忙解釋:“三伯,周大哥從小生活在南洋和西洋,習慣寫洋文。你讓他寫毛筆字,實在是強人所難。”
“原來如此,是我冒昧了。”孟鴻榮賠笑道歉。
眾人一聽,隨即釋然。
原來是個假洋鬼子!
周赫煊也不覺得丟臉,招呼店夥計重新擺好酒菜,高喊道:“都別愣著啊,繼續喝酒!”
“對,喝酒,”李壽民拍手笑道,“赫煊真有魏晉遺風,不拘泥於形骸。”
周赫煊大笑:“你是想說我不嫌丟人吧?”
“哈哈,正是此意。”李壽民樂道。
周赫煊認真地對孟鴻榮說:“孟老闆,我們這幾個裡頭,毛筆字兒寫得最好的是壽民兄,其次要數子沅老弟。我剛才那副字純屬獻醜,你也別當真。想要求字的話,找他們兩個寫,保證妥帖。”
原本很尷尬的氣氛,因為周赫煊這個當事人毫不在意,其他人也就沒再多想了。大家反而覺得很有意思,特別是那些圍觀看客,把剛才發生的事當成趣聞。以後跟人聊天,他們估計會說:別看北大校長學問大,那毛筆字還沒我寫得好。
這件事還流傳頗廣,甚至連南方的章太炎都有所耳聞。等明年周赫煊厚著臉皮找章太炎求字時,一向吝嗇墨寶的章老先生,居然大笑著揮毫急書,寫給他一篇近百字的長幅。
酒足飯飽,周赫煊跟李壽民、朱湘勾肩搭背,醉醺醺的下樓去。唯有沈從文自制力很好,微醉則止,臨走時由他攙扶著已經喝上頭的鄭證因。
孟小冬把他們送到樓下,微笑說:“謝謝周大哥。”
“謝什麼,都是朋友。”周赫煊笑道。
張學良、于鳳至夫婦,還有今天沒來的馮庸,都是周赫煊幫孟小冬邀請的。再加上請新明戲院老闆吃飯,效果應該非常不錯,估計明天就會傳出風聲孟小冬是少帥罩著的。
孟小冬心裡明白,所以對周赫煊愈發感激,這個男人總是在幫她。
“黃包車!”
孫家兄弟的聲音打破氣氛。
孟小冬捋了捋額前秀髮,扶他們上車坐好,揮手道:“幾位哥哥慢走!”
“回吧!”周赫煊轉頭笑道。
黃包車越行越遠,張雲鶴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女兒身後,滿意地說:“這位周先生人品不錯。”
“我自然知道。”孟小冬抿嘴道。
……
翌日。
周赫煊沒有去報館上班,直接前往馮公館,探望病重的馮老爺子。
馮庸整個人都顯得萎靡不振,他雖然是個喜歡惡作劇的浪蕩公子哥,但卻重情重義,對朋友很好,對父母更是孝順。
“老爺子病況如何?”周赫煊問。
馮庸搖頭道:“昏迷了兩天,醫生說已經不行了,讓我準備好後事。”
周赫煊安慰道:“說不定有奇蹟發生呢。”
“但願吧。”馮庸嘆了口氣。
就在此時,女傭突然急匆匆跑來:“少爺,老爺醒了!”
“真的?”馮庸也顧不上週赫煊,慌慌張張跑進馮德麟的臥室。
周赫煊快步跟去,只見馮德麟躺在床上,雙眼虛睜,想要開口說話,卻又中氣不足,隱隱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