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赫煊被雷得說不出話來,辜鴻銘在他心中的光輝形象瞬間破碎。
辜鴻銘確實很牛,能言善辯,通曉多國語言。但他的很多想法極為奇葩,就拿憲法來說,辜鴻銘反對中國立憲法。他的理由是:第一,中華民族是一個擁有廉恥感,擁有高度道德標準的民族;第二,中國政治賴以建立的基礎不是功利,而是道德。所以中國沒有也不需要成文憲法,因為中國人擁有道德憲法。
幾年前搞新文化運動時,辜鴻銘還噴過胡適,把文言文比作高雅英語,把白話文比作通俗英語,說白話文運動屬於文化倒退。胡適回應道,通俗英語比高雅英語更能為大眾接受,現在中國90%的人不識字,就是因為文言文太難學。
然後辜鴻銘就開始詭辯了,說你們這群留學生,現在之所以有那麼高地位,還得感謝那90%的文盲。他們要是都識字,就要和你們這些人搶飯碗了。
辜鴻銘這話雖有道理,但明顯是轉移話題,屬於詭辯的範疇。
此君喜歡詭辯,而且經常詭辯,但如果遇到明白人,他的詭辯就相當於笑話。
就拿詭辯的宗師公孫龍來說,他的“白馬非馬”,一旦遇到善辨之士,瞬間就要被拆穿。
比如可以這樣來反駁白馬非馬論:
“男人是不是人?”
“是。”
“你是不是男人?”
“是。”
“你說白馬非馬,那按你的理論,男人也非人。所以,你還是人嗎?”
周赫煊搖搖頭,起身說道:“話不投機半句多,辜先生,我先告辭了。”
“走好不送。”辜鴻銘也懶得跟周赫煊廢話。他早就因為放胸之事對周赫煊不滿,更對周赫煊當北大校長感到不高興(辜鴻銘是蔡元培的鐵桿擁護者,認為蔡元培才有資格當北大校長),所以初次見面就不給好臉色。
“可惜,可惜。”章太炎連連搖頭。
辜鴻銘問:“有什麼可惜的?”
“我還以為你們見面會大吵一架,”章太炎惋惜道,“居然沒吵起來,無好戲可看,自然要感到可惜。”
好嘛,這老傢伙也不懷好意,存著歹心要看熱鬧呢。
辜鴻銘不屑道:“一個黃口小兒,有什麼好吵的?”
“明誠且稍等,”章太炎喊住周赫煊,又問辜鴻銘,“你讀過他的《大國崛起》嗎?”
辜鴻銘道:“沒有。”
章太炎這才抱拳道:“你或許可以先找來讀一下,告辭!”
“去吧。”辜鴻銘揮手道。
章太炎與周赫煊聯袂而去,等走出辜家大門,他才笑道:“有何感想?”
周赫煊沒好氣道:“說好聽點叫狂生,說難聽點叫老賊。”
“哈哈哈哈,你還真不客氣。”章太炎大笑。
“可惜沒要到墨寶。”周赫煊聳聳鼻子。
卻說辜鴻銘在家中,趕走兩位訪客後也暗自嘆息。他幾年前死了心愛的日本小妾,最近正妻又病逝,晚景頗為淒涼孤獨,而政治上更是失意。
前兩個月辜鴻銘回國,日本人推薦他去給張作霖當顧問,辜鴻銘興沖沖地就去了,打算輔佐張大帥統一中國。
結果張作霖根本看不起他,語氣尖酸地問:“你能幹啥?”
辜鴻銘愣是沒反應過來,怔怔地看著張作霖,最後氣得拂袖而去。
坐在家裡翻了會兒《論語》,辜鴻銘閒得蛋疼,便拄著柺杖出門,喊了輛黃包車直奔書店。
“有《大國崛起》沒有?”辜鴻銘問老闆。
書店老闆瞅了瞅他腦後的小辮子,笑道:“《大國崛起》當然有,不然我開什麼書店?”
辜鴻銘說:“還不快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