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赫煊只是提建議,具體的操作得交給專業人士。就像在倫敦創作歌曲《我心永恆》,他也只是提出想法,細節全靠音樂家來完成。
聶耳的動作很快,分分鐘就搞定。他讓樂隊演奏了幾遍前奏,似乎覺得哪裡不妥,立即動筆修改,直搞了將近一個小時才滿意。
接下來就是排練了,由於是臨時搭起來的錄製班子,周赫煊跟樂隊、合唱團的配合毫無默契可言。排練的時候各種出錯,聶耳不時地站出來糾正,不知不覺就已經到了中午。
下午繼續排練磨合,周赫煊出的錯最多,畢竟他不是專業歌手。好在大家都很有耐性,陪著周赫煊反覆磨鍊,並沒有誰抱怨什麼。
唱片錄製的第一天就這麼過去,根本沒有正式開錄,時間全都消耗在排練之中。
第二天上午繼續,大家再次排練幾遍後,聶耳感覺火候差不多了,宣佈讓錄音師開機。
樂隊指揮陳烈突然抬手,鋼琴手立即開始彈出前奏,緊接著小提琴手跟進,周璇小妹妹唱出帶著童音的空靈歌聲:“我的家在東北松花江上,我的家在東北松花江上,我的家在東北松花江上……”
周璇原本出生於書香門第,父親畢業於金陵大學,母親畢業於金陵女子大學,父母都是民國時期的高階知識分子。但周璇的童年卻很慘,三歲時就被抽鴉片的舅舅拐賣給一戶有錢人家。
她的養父是個遊手好閒的鴉片鬼,把家產迅速敗光,養母只好帶著周璇到上海,靠給人做婆姨(奶媽)為生。後來養母改嫁給一個商人,就把周璇轉送給一家唱戲的小戶。
周璇沒有系統的學過唱歌,音樂素養是在學唱戲時培養的。別看她還有兩個月才滿14歲,但已經在明月歌舞團登臺演出了三年,前段時間被評為上海十大歌星之一,很快就要獲得“金嗓子”的美名。
連續三遍“我的家在東北松花江上”,分明唱出了層次感,情緒掌握得非常好,就像是一個失去了家園的孤兒在悲鳴。
周赫煊感受著樂曲旋律,在前奏結束的瞬間開唱:“我的家在東北松花江上,那裡有森林煤礦,還有那滿山遍野的大豆高粱……”
“停!”
聶耳突然出聲叫停,他有些頭疼道:“周先生,你被周璇的前奏歌聲給壓住了。”
通俗點來說,就是周赫煊這個主唱,被周璇的前奏伴唱搶了風頭。周赫煊雖然唱得還不錯,但也就後世ktv的麥霸水平,跟周璇這位專業歌手完全不能比。
如果放在21世紀,這種情況很容易解決,只需要調音師出手即可。
但問題是,這個年代沒有調音師啊,錄唱片都是要看歌手真實水平的。
周赫煊也很無語,自己居然被一個14歲的小姑娘壓得抬不起頭,他苦笑道:“那怎麼辦?”
聶耳想了想說:“周先生,其實你的嗓子很不錯,就是演唱技巧不到位。你不要刻意的追求技巧,這是你的短板。我的建議是揚長避短,你不要管任何的技巧,想怎麼唱就怎麼唱,只要把該有的情緒表達出來即可。”
周赫煊思索片刻,突然笑道:“我明白了,咱們重來。”
聶耳點頭道:“好,現在重新錄製,樂隊準備。”
周赫煊這次果然沒有追求任何技巧,只體會著那種山河破碎、離鄉流亡的情緒,扯開嗓子肆意高唱。唱到關鍵地方,由於情緒來了,各種破音、各種走調,有些地方甚至連拍子都合不上。
但聶耳的臉上卻一直保持微笑,他要的就是那種感覺。特別是在最後兩段,周赫煊唱“九一八,九一八”時嗓子都嘶啞了,節拍完全變形,卻有一種難以言說的味道,歌聲裡充斥著絕望、憤懣、悲傷和怒火。
一遍錄完,聶耳讓大家先休息,自己則反覆聆聽剛才錄製的內容。連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