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他面容憔悴,滿面汙泥,看來委實狼狽不堪,但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卻仍帶著昔日的神采。
朱七七一眼瞧過,失聲道:“原來是你。”
沈浪亦不禁失聲道:“原來是徐兄。”
那丐幫弟子笑道:“不錯,小弟正是徐若愚。”
又有誰能想到昔日那修飾華麗、自命風流的“玉面瑤琴神劍手”徐若愚今日竟已投入丐幫。
又誰能料想到今日這形容猥瑣、汙穢狼狽的,竟是昔日那風度翩翩的“玉面瑤琴神劍手”。
房中燈光之下,徐若愚看來更是狼狽。他左手提著根打狗棒,右手卻以白布纏住,布紋間隱隱有血跡透出。
朱七七瞧著他那受傷的右手,忍不住問道:“方才那封書信,可是你寫的麼?”
徐若愚道:“不錯。”
朱七七瞧了瞧沈浪,含笑眨了眨眼睛,意示嘉許——在此刻之前,她委實未想到這件事又會被沈浪猜中的。
沈浪卻故作不聞,道:“多日未見,徐兄怎的投入了江湖第一大幫的門下?”他說話素來處處為別人著想,是以不說“丐幫”,而以“第一大幫”代替。
徐若愚微微一笑,道:“此事說來倒也話長。”
沈浪瞧他笑容中似乎有些慘淡之意,當下轉過話題,道:“徐兄今日不知有何機密之事,要和小弟相商。”
徐若愚沉吟半晌,道:“此事也得從小弟之投入丐幫說起。”
沈浪道:“小弟洗耳恭聽。”
徐若愚道:“小弟自從與沈兄分別之後,自感昔日之種種作為,實是羞於見人,而前途茫茫,亦不知該如何方能洗清昔日之罪孽。”
他沉重地嘆息一聲,方自接道:“那時小弟百感交集,實覺萬念齊灰,也不辨方向,茫然而行,不出半月,已是落魄狼狽不堪,與乞丐相差無幾。”
沈浪嘆道:“徐兄又何必自苦如此。”
徐若愚苦笑道:“沈兄有所不知,那時小弟委實只有以肉體的折磨,方能多少減輕一些心上的負疚與痛苦。”
朱七七眼角瞟了瞟沈浪,幽幽嘆道:“這話雖不錯,但我心裡的痛苦,卻是什麼也無法減輕的。”
沈浪只當沒有聽見,卻笑道:“丐幫乃當今武林第一大幫,門下弟子,遍佈天下,聲勢之強,可稱一時無兩,徐兄若是為了要吃苦而投入丐幫,那就錯了。”
徐若愚道:“小弟本無投入丐幫之意,只是意氣消沉,什麼事都不想做了,到後來山窮水盡,別人見我模樣可憐,便施捨於我,我竟也厚顏收下。”
他又自苦笑了笑,接道:“誰知丐幫訊息真個靈通,居然認出了我的來歷,竟派出丐幫中那三位長老,前來尋我談判。”
朱七七道:“有什麼好談的?”
徐若愚道:“他們說我既已有求乞的行為,便必須投入丐幫,否則便是犯了他們的規矩,丐幫門中弟子,都要視我為敵。”
朱七七道:“哪有這麼不講理的事……你難道這樣就答應了他們?”
徐若愚避開了她的目光,垂首嘆道:“不錯,我就這樣答應了他們,我……我那時對自己前途如何,根本已全不在意,若有人要我去做和尚,我也會立刻去做的。”
沈浪笑道:“丐幫如此做法,也不過是求才之意。他們如非要借重徐兄之聲名武功,徐兄身後披著的麻袋,便不會有這麼多了。”
他一眼瞧過,便瞧出徐若愚身後披著的麻袋,至少也有七隻——這麻袋乃是丐幫中象徵身份年資之物,麻袋越多,身份越高,由一袋弟子爬到七袋弟子,這路途本來艱苦漫長得很。
如今徐若愚初入丐幫之門,便已成為七袋弟子,這在丐幫說來,倒當真是破例優遇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