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也是我兒子。」他站起來,看著姚淑妃道:「你身子不好,就不要多操心,兒孫自有兒孫福。我走了,你好好歇息。」
姚淑妃恭敬的施禮,目送聖上離開,頹然半倚在軟塌上,半晌後,吩咐武嬤嬤道:「老武,選幾個長相妖媚的,不,還是去外面尋幾個清倌人,送到老大府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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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昉在黃夫人院子門口站了許久,那扇緊閉的大門終於開了,背著藥箱的太醫正走了出來。
「崔郎君。」太醫正叉手施禮,見他還禮後又定定的看著自己,搖了搖頭道:「就這些時日了,你進去看看吧。」
崔昉眼裡的希冀淡了下去,他一掌撐在大門上,側著身子擠了進去,嚇了正在關門的丫環一大跳。
「郎君您不能進去,夫人說了不讓您進去。」
丫環見崔昉大步向前沖,回過神來急忙喊著追了上去。
崔昉不理她,正屋的黃嬤嬤聽到外面的喊聲,奔出來一看,見他已經進了屋子,胡亂的曲了曲膝,急著道:「夫人吃完藥剛睡著,她難得入睡,您別進去吵醒了她。」
「我就站在旁邊看看。」崔昉放低了聲音,見黃嬤嬤還要攔,沉下臉一把將她推開了。
「黃嬤嬤,對不住了。」
黃嬤嬤見崔昉已經走向臥房,無奈的嘆了口氣。
黃夫人仰躺在床上,臉色灰敗氣息微弱,不是蓋在身上的被子還有些許的起伏,看上去跟去了沒什麼兩樣。
崔昉靜靜的站在床前,鼻子驀地一酸,熱淚脫框而出。
記得當年年紀還小,黃夫人極愛笑,常常將他抱在懷裡,輕輕哼著家鄉小調哄他睡覺。
那時也是這樣的盛夏,黃夫人坐在塌邊一邊繡著他的肚兜,一邊守著他午睡,見到他調皮偷偷睜開眼睛想往塌下溜,忙放下手裡的針線,笑著將他捉了回來。
「阿昉可不能調皮呀,快快去睡。」黃夫人輕拍了下他的屁股,又將他放在了床上。
「雨滴雨滴,城隍土地,雨若再來,謝了土地。」
窗外蟬在鳴叫,像是在附和著黃夫人的低吟淺唱,黃嬤嬤也在旁邊慈愛的看著他們母子,崔昉大大的打了個呵欠,慢慢的沉入了夢鄉。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起,黃夫人臉上再也沒了笑容,那些曾有的記憶,這麼些年來,崔昉已分不清楚是現實還是夢境。
崔昉抬手拭去眼角的淚水,轉身走了出去。
黃夫人緩緩的睜開眼睛,看著繡著福壽連綿的帳頂,眼神空洞。
她哭得太多太多,現在明明那麼想哭,眼裡卻再也流不出淚水。
「你說我是不是錯了?」黃夫人終是掙扎著問了出來。
黃嬤嬤心底嘆息,娘子性子執拗,認準的事從來不轉彎,苦了自己也苦了他人。
當年那些滔天的怨恨與遷怒,早就磨滅在了漫長的歲月中,現在大家都無法回頭,錯了就錯了,再認錯有什麼用,只怕她會帶著遺憾入到地下,永世不得安寧。
崔昉是崔家的郎君,可娘子才是她自小看著長大的孩子。
「娘子,你沒錯,他們也沒錯,只是大家缺了這母子緣分。」黃嬤嬤輕聲安慰她道:「你別想了,太醫說你就是思慮過重,得好好歇息才是。」
黃夫人不出聲,仍舊睜眼看著帳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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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晚之見天氣熱得人快冒煙,打發人送了些冰給來往親近的人家,福王妃那裡除了冰,還送了許多新鮮的瓜果與小娘子喜歡的新奇首飾。
秦嬤嬤走了一圈回來,熱得臉頰都紅撲撲的。
她洗漱了出來,灌了大半壺淡鹽水下肚,才長長透出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