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皮發沉，抱緊隱囊，閤眼欲睡。

多弟坐在腳踏上想心事，看九寧像是要睡著了，忽然道：&ldo;貴主，您真是個好人。&rdo;

九寧被這一句感嘆給驚醒了，愣了一下，睜大眼睛。

多弟望著火盆，有些忸怩地道：&ldo;我不懂打仗的事，也不懂雍王在算計什麼……我是在鄉下長大的，我們不喜歡打仗，不打仗的時候我們還能有點收成，一打仗，多出好多要交的稅，村裡的男人也被抓走了……我們吃不飽，想跑，又不知道該往哪裡跑，只能留在村裡……&rdo;

他們很絕望。

絕望之後是麻木，麻木地忍飢挨餓，麻木地死去。

有誰會在意他們的死活呢?他們只是微不足道的平民。

多弟扭頭，看著帳中側身而睡的九寧。

被當面誇是好人，尤其還是被多弟誇，九寧渾身彆扭，肌膚炸起細細的雞皮疙瘩，在枕上搖搖頭，笑道：&ldo;我只是順手救幾個人罷了。&rdo;

她惜命，貪生怕死。但能救人的時候順手救幾個並不難。

多弟笑了笑，&ldo;您只是順手……可對被您順手救下來的人來說，不止如此。&rdo;

貴人們的謀算，多弟不懂，她知道貴人們眼光長遠，要考慮很多事，對像她這樣的普通人來說，那太遙遠太複雜了，他們只想好好活下去。

只要一點點善意……只要把他們當成平等的人看待，願意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施以援手，就足夠她感激了。

多弟冷哼一聲，還在記恨李昭，&ldo;雍王就不會管我們的死活。&rdo;

九寧失笑，翻個身，枕在自己胳膊上。

&ldo;對雍王來說，家就是國，國就是家，他要考慮的事情太多了，顧不上。&rdo;

李昭是李家兒郎，面對宗族已經走向窮途末路的無奈現實，他沒有退縮，毅然擔負起一個李家兒郎的責任。

他有他的立場。

&ldo;你看，楊節度使是西川節度使，他會收留聖人，可在楊節度使心裡，保住家族才是最重要的，你覺得他是壞人嗎?&rdo;

在許多名門子弟心中，家族利益永遠排在第一位，他們不管皇帝由誰來做，只要對家族有利，就會盡心輔佐，所以許多家族能歷經幾朝幾代而屹立不倒。

楊節度使固然忠心，但如果非要他從家族和李曦中選一個，他肯定選家族。

多弟想了半天，搖搖頭。

九寧道：&ldo;所以說，不能等著別人發善心。&rdo;

不同階層的人肯定會優先考慮自己的利益，這是不可避免的。

多弟皺眉思考，許久後，抿嘴一笑，道：&ldo;那貴主您是站在我們這一邊的。&rdo;

她為這個發現感到欣喜，彷彿這樣說，九寧和她的關係拉得更近了一樣。

九寧笑笑，沒說話。

在戰爭面前，所有無能為力的人，其實都是一樣的。

尤其對沒有自保能力的女人來說。

她懂得那種無助和絕望，所以，她和李昭的選擇不同。

第114章

九寧仰面躺著，望著黑魆魆的帳頂，突然想起周嘉行。

多弟說她是好人，以前的她會氣個半死，現在她已經能坦然接受這一點。

回頭仔細想想，除了追殺他之外，她確實沒做過其他傷天害理的事。

九寧在黑暗中眨眨眼睛，拉高被子，下巴也罩